恰在這時，塗誌明抱著二閨女晃悠悠地走過來，咧著嘴笑得像朵花似的 。
    “媳婦兒，你瞧咱家二閨女還有酒窩呢。
    我剛抱著她在裏外屋走了一圈，她就笑了。”
    秀芝心裏稍微安穩了些，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王桂芳故意問道：“誌明，秀芝又給你生了個閨女，你生氣不？”
    塗誌明一愣，滿臉疑惑：“生氣？為啥要生氣？”
    “生的倆都是丫頭片子，沒能給你家延續香火啊！”
    塗誌明撇了撇嘴，說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這一代人管不了下一代的事兒，還談什麽香火不香火的？
    我們家就剩我一個人了，延續給誰看呢？
    我啊，壓根兒就不在乎是男孩還是女孩。”
    塗誌明也不避著王桂芳，在秀芝臉上親了一下，說道：“隻要是我媳婦給我生的，我都喜歡。”
    秀芝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嗔怪道：“你也不害臊，表姐還在這兒呢！”
    “表姐有人親，不會嫉妒咱們的！”
    王桂芳臉一紅，扭過頭去。
    她心裏想著：“我簡直嫉妒得要發瘋了！同樣都是女人，難道是我長得不好看？為什麽我就遇不到這樣的男人呢？”
    塗誌明家裏有董大娘幫忙，王桂芳也長期住著，幾個孩子被電視機吸引著，二胎竟然比一胎時還要輕鬆些。
    魏三軍一家人得知秀芝生產的消息後，特意前來探望，帶來了大包小包的吃的和用的，考慮得比親媽還要周到。
    趙海霞原本準備好要照顧秀芝坐月子，可看到王桂芳已經在幫忙了，最終決定不留下來。
    海老通的老伴兒海大娘也聽說了秀芝生產的消息，她原本打算來幫忙伺候月子。
    但來了之後，見王桂芳把秀芝照顧得無微不至，海大娘也就沒有留下。
    學生放寒假之後，電視機白天也有節目了。
    不過那時候節目匱乏，幾部片子翻來覆去地播放，有時候放的還是京劇電影之類的，小孩子根本不感興趣。
    等村裏的小孩把那幾部片子看了幾遍之後，覺得還不如在外麵玩耍有意思，便不再天天厚著臉皮往塗家和馬家跑了。
    塗誌明和馬二虎家的電視終於能短暫休息一下了。
    這天上午，塗誌明在皮革廠轉了一圈準備回家，馬大虎跟在後麵追了出來。
    自從各縣市的經營部組建開業，原來的皮革廠銷售處就取消了，馬大虎兩口子成了玉安縣軍民聯合經營部的負責人，如今也算風光無限。
    “大虎，怎麽了？”看到馬大虎一臉怒容，塗誌明奇怪地問道。
    “誌明哥，我家電視買的後悔死了！”
    馬大虎開口道，“我本來不想買，我媳婦非說要買，說買了之後在娘家人麵前說話有底氣。
    我們全家湊錢買了電視，想著這麽多年憋屈，也風光一回。
    可現在好多人在背後議論我們，有人說我們錢多燒包，有人說我們窮人乍富、得意忘形，最可恨的是有人說我和含露貪汙……
    誌明哥，天地良心啊，我和含露除了工資和獎金，一分錢都沒貪汙過啊！”
    塗誌明聽了哈哈大笑，拍了一下馬大虎粗壯的胳膊，說道：
    “大虎，草率的率，是效率的率；
    肩膀的膀，是膀胱的膀；
    大便的便，是便宜的便。
    同樣的話向來有兩種說法，大夥在背後議論你，恰恰證明了你家日子過得好。
    你知道什麽叫清者自清嗎？
    你要是真做過那些事，早晚都會被人發現，怎麽遮掩都沒用。
    你要是沒做過，別人再怎麽潑髒水，也潑不到你身上。
    咱們財務那幫老頭查賬可仔細了，你可能不清楚，我可是真清楚。
    董小翠買材料多花了兩毛錢都被查出來了，非得讓她自己補上。
    你和含露做的賬目清清楚楚擺在那兒，但凡有一點兒問題，早就被查出來了，還用得著你跑到我這兒來訴苦？
    還有啊，買電視這事兒真不算什麽！
    你看著吧，今年過年分完紅之後，買電視的人肯定會多起來，到時候就誰也別說誰了！”
    馬大虎陪著他一直走到門前的坡下才回去。
    一群孩子弄了個破筐，從坡上直接滑到坡下，玩得不亦樂乎。
    郭羊蛋嘴裏吹著一個氣球，站在上麵指揮著：“排好隊，一個個來！
    郭羊球，你劃過一次了，給我排到後麵去。”
    塗晶晶湊到他身前，伸出手說：“哥，我要吹你的氣球！”
    郭羊蛋把氣球從嘴裏拿出來遞給塗晶晶，說：“妹妹，這個氣球皮子厚，你得使勁兒吹！”
    塗誌明沿著山坡往上走，看到這一幕，臉上浮現出慈愛的笑容。
    童年和童年真是不一樣。
    六零後的童年在挨餓受凍中度過，七零後的童年在打柴挑水中度過，八零後的童年在快樂奔跑中度過。
    自從有了兩家社辦工廠，家家戶戶的日子寬裕起來，連孩子都跟著沾光。
    原本孩子們需要四處挖野菜、幫家裏挑水做飯、幹家務，現在也有了閑暇時光。
    正想著，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衝著鼓起勁兒吹氣球的塗晶晶喊道：“閨女，別吹了！快給我吐出來！”
    塗誌明從沒這麽急切過，小丫頭被嚇了一跳，嘴裏的氣球掉在了地上。
    塗誌明走近一看，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那根本不是什麽氣球，而是個一個子孫袋。
    他又好氣又好笑，拍了一下郭羊蛋的腦袋，問道：“這玩意兒哪來的？”
    郭羊蛋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麽禍，撓撓腦袋回答：“從我媽的櫃子裏翻出來的！”
    “這是新的還是……用過的？”
    “不知道啊！”
    塗誌明一邊抱起了塗晶晶，一邊對郭羊蛋說：“趕緊送回去，知道不？
    要不然你這一年攢下來的揍，全得落到你身上。”
    “行，我知道了，我玩完了馬上放回去，不讓我媽看見！”郭羊蛋答應道。
    說完，這小子撿起地上的“氣球”擦了擦，放在嘴裏。
    憋著一口氣使勁吹大，隻聽“砰”的一聲，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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