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猜一猜，我總共吃了多少碗？”
    “多少碗？”塗晶晶眼睛瞪得溜圓，滿是好奇地問道。
    董大爺不緊不慢地把煙絲壓實，掏出火柴“擦”地一聲點燃，深吸一口。
    慢悠悠地說道：“十二碗呐，實實在在的十二碗。
    你們也清楚那麵條，剛吃下去的時候沒啥特別感覺，可過了一會兒，好家夥，那叫一個撐！
    當時我撐得連路都走不了啦，還是劉財主派人把我抬回了家。”
    塗誌明接口道：“吃撐了還不簡單，把手指頭往嗓子眼兒一摳，吐出來不就行了。”
    董大爺又抽了口煙說：“那我能舍得嗎？就是被撐死，也舍不得吐出去一星半點！那可都是糧食啊！”
    正說著，董大娘和秀芝走進了屋子。
    董大娘將半簸箕瓜子“嘩啦”一聲倒在炕上，順勢接過話茬：“挨餓那幾年，真的是一碗飯就能讓人紅了眼，為了口吃的，真有人敢拚命。但凡碰上能下肚的東西，那真是啥都能豁出去！”
    說罷，她輕輕歎了口氣，滿是感慨，“唉，但願以後再沒有那樣的日子了！”
    塗誌明語氣篤定地說：“肯定不會再有了。
    往後啊，人們發愁的隻會是怎麽吃得好、吃得健康，再也不會為了吃不飽肚子犯難。”
    董大爺家新添了一台十四英寸的電視。
    打開之後，播放的還是白天的節目。
    董大娘瞧著電視裏的畫麵，滿臉疑惑，忍不住說道：“這裏麵的人咋跟咱們不太一樣呢，一個個看著鬼裏鬼氣的。”
    秀芝忍不住笑了，解釋道：“大娘，您可別嚇自己，那是外國人，怎麽能說是鬼呢。”
    董大娘指了指電視，認真地說：“你看那女的，臉白得跟紙似的，男的又黑得不像話，這還不像鬼嗎？”
    塗誌明耐心解釋：“大娘，這是黑白電視，就黑白兩種顏色，可不就顯得要麽黑要麽白嘛。
    外國人就是這樣，白的特別白，黑的又特別黑。”
    幾人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沒一會兒，塗晶晶又困得直打哈欠。
    塗誌明和秀芝便抱著孩子準備回家。
    董寬見狀，趕忙用竹籃裝了滿滿一籃子東西，有豆包、凍豆腐、凍梨、凍柿子、凍肉還有粉條。
    塗誌明也沒多推辭，伸手接了過來。
    秀芝忙說道：“我和誌明哥也給你們帶了東西，還在家裏沒整理好呢，明天就給你們送過來！”
    老兩口忙笑著擺手：“大老遠的帶啥東西呀，我們啥都不缺，你們留著自己吃。”
    秀芝堅持道：“那可不行，都已經帶回來了。”
    一家四口拎著東西回到家，發現院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白天沒見著的鄉親們，晚上全都來了。
    人實在太多，屋子根本容納不下，大家索性把院子裏的大燈打開，就在院子裏點煙、抽煙，相互客氣地寒暄著。
    幾乎每個人手上都帶著禮物，塗誌明也大方收下。
    眾人離開後，秀芝看著滿屋子的東西，犯起了愁：“這麽多東西，可怎麽處理呀？”
    塗誌明一邊給塗晶晶鋪被子，一邊有條不紊地說：“自家做的就留著吃，買來的重新搭配一下，明天再給大夥送回去。”
    哄睡兩個閨女後，兩口子抱著被子，輕手輕腳地去了東屋。
    日日相伴，依舊想念。
    “……灼灼桃花涼，今生愈漸滾燙。
    一朵已放心上，足夠三生三世，背影成雙。
    背影成雙，在水一方。
    涼涼夜色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嗬護著我。
    淺淺歲月拂滿愛人袖，片片芳菲入水流。……”
    …… ……
    天剛蒙蒙亮，塗誌明就來到馬圈，給自己的專屬坐騎添了些上好的草料。
    從馬圈出來時，正好碰見老賈頭推著一車馬糞。
    塗誌明趕忙上前幫忙，把車推到了馬圈後麵。
    冬天馬圈要留人值守，每天固定兩個人。
    其他則按照排班，輪流飲馬、喂草、鏟糞。
    “賈大叔，今天輪到您值班啊？”塗誌明問。
    “我和宋老三一起。”
    “怎麽沒瞧見宋三哥呢？”
    “回家給他老婆做飯去了！
    海蘭花懷上孩子之後，宋老三可就成了‘專職保姆’，就算和我值夜班到大半夜，也能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往家跑。
    我問他幹啥去，你猜他咋說？”
    塗誌明笑著追問：“怎麽說的？”
    “他說擔心他媳婦自己在家害怕！”
    塗誌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昨天我聽有人喊宋三哥‘馬神’，當時忘了問，這是咋回事啊？”
    “你要是想知道，去馬圈散養的那塊地方看看就明白了！”
    塗誌明反正也閑來無事，便跟著老賈頭又走進了馬圈。
    隻見馬圈裏，馬群正悠然自得地嚼著幹草，馬與馬的間隙中，一群小馬駒歡蹦亂跳地來回穿梭。
    塗誌明一下子看呆了：“這麽多小馬駒啊？”
    老賈頭滿臉自豪地說：“整整一百三十七匹呢！
    咱們隊今年的馬駒產量，抵得上過去四年的總和，你說叫宋老三一聲‘馬神’，過分嗎？”
    老賈頭頓了頓，又接著說：“也就是咱們隊裏辦了廠子，要不然宋老三這風頭可出大了。
    要是在別的隊，大夥指定得搭個台子把他供起來，你信不？”
    塗誌明笑著點頭：“我信！”
    雖說人工授精的技術是他教給宋老三的，但“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宋老三不僅掌握了這門技術，還學會了敲豬騸馬、給牲口治病，一門心思鑽研本領，確實讓人打心底裏佩服。
    倆人聊了一會，塗誌明隨手幫老頭鏟了兩車馬糞。
    海生、陳春來一幫人過來趕馬喝水，看見塗誌明，眾人紛紛過來打招呼。
    “你們今天還去磚廠幫忙麽？”塗誌明問。
    “去啊，今天還有一天。”
    “富興叔排的民工，每個小隊輪流去磚廠幫忙，一個小隊出二十人，每隊兩天。”
    海生突然笑著道，“咱們隊去幹活相當於給自己幹。
    誌明哥你沒看見嗎？大隊加班加點生產出來的磚，全被拉到咱們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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