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誌明邁進海老大的辦公室，目光四下打量，臉上浮起一抹笑意。
    “海大叔，一個月沒見，您這都換上沙發啦，行啊！”
    說罷，他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海老大趕忙端茶倒水，熱情回應。
    “這是郭諞子幫忙弄來的，你屋裏也有。”
    塗誌明好奇地試了試沙發，彈簧被壓得咯吱咯吱作響，上麵的海綿鬆軟厚實。
    “這沙發真不錯！” 塗誌明稱讚道，話鋒卻突然一轉，“不過海大叔，咱們這麽早就換上沙發，是不是太高調了些？”
    海老大把水杯往塗誌明麵前推了推，神色認真地解釋。
    “咱們這可是廠長辦公室，要是不布置得像樣點，來的客人會小瞧咱們，下麵的員工也會沒底氣。俗話說‘非壯麗無以重威’，就是這個道理。”
    塗誌明端起水杯，輕抿一口，臉上掛著笑容，緩緩說道。
    “海大叔，您這話有道理，但我有個問題啊。
    咱們得先搞清楚，現在自己的身份定位究竟是什麽？是主還是仆？
    如果是主，那是做誰的主？如果是仆，又是誰的仆？
    這話，我不光想跟您說，也想讓咱們小隊、廠裏的所有人都明白。
    有時候，定位可是至關重要的，要是連自己屬於哪個陣營都搞不清楚，那日子過得越好，反而越容易招來災禍。”
    見海老大麵露疑惑，塗誌明接著說道。
    “海大叔，自從我來到咱們小隊，經曆的危機可不止一次。
    就說最大的那次，我被抓進了公安局。
    不是我吹牛，換個人，還真不一定能出來，您信不？”
    海老大連忙點頭，語氣肯定。
    “這我當然信！就算能出來，那也絕對不容易。”
    “那您覺得，我是怎麽從裏麵出來的呢？”
    “靠的是咱們大隊的老少爺們，還有軍方出麵幹預，你才能順順當當出來。”
    塗誌明搖了搖頭，糾正道。
    “隻說對了一半。
    海大叔，自始至終，我靠的隻有‘人民的力量’！
    軍方為什麽會替我出頭？因為我有價值。
    可這價值從哪兒來？是老百姓的支持賦予我的。
    大夥親近咱們、信任咱們、敬重咱們，可不是因為辦公室裏有沒有沙發，也不是看咱們穿什麽衣服，而是看咱們能不能和他們心貼心，能不能帶著他們過上好日子。
    咱們不過是一個生產小隊，如果沒了老百姓的支持，別說大事，來個小公安都能找咱們麻煩，更別說公社書記、縣長了，他們動動手指，就能讓咱們一無所有。”
    塗誌明目光凝視著海老大，“海大叔，我送您八個字：‘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海老大一怔，下意識說道，“不應該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嗎？”
    塗誌明笑了笑，沒有作答，隻是端起水杯又喝了口水。
    海老大反複琢磨這句話，漸漸地，眼中有了光亮 。
    沉默片刻，塗誌明開口安排工作。
    “我交代兩件事。
    第一件，過年的時候本來都安排放假一個月了，可生產任務緊，工人們又都回來加班。
    大夥加班不能白加，過年加班這個月，所有人工資翻倍。
    從勞改農場借調過來的職工，按照辦公室職員工資標準發加班紅包。
    第二件，海大叔，麻煩您買兩頭豬送到勞改農場，再從那兒借調三十個人過來。
    在辦公樓工作的這些人，咱們一定要好好對待，他們可都是有本事的人！
    人不會一輩子走背運，在他們低穀的時候拉一把，人家會記一輩子的好。”
    說完，塗誌明站起身，又補充道。
    “您屋裏這沙發就留著吧，我辦公室裏的沙發，麻煩您一並送給勞改農場的肖廠長。
    感謝他一直以來對咱們工作的支持。”
    事情交代完成，塗誌明瀟灑而去。
    海老大望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怎麽感覺還有啥事兒沒說呢？”
    “算了，不管了，想不起來應該不重要。”
    他出門找到了魏紅星，“紅星，去通知一下，剛才塗廠長做決定，過年加班這個月，給大夥發雙倍工資。
    從勞改農場借調過來的職工，按照辦公室職員工資標準發加班紅包。”
    “真的啊？”魏紅星眼睛閃閃發亮。
    “騙你幹啥？快去吧！”
    “海大叔大氣，我誌明叔大氣！”
    魏紅星甩著辮子跑去廣播室了。
    海老大搖頭笑著道，“就這還‘主任’呢，這不就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麽。
    哎，不對啊！她管誌明叫叔，怎麽管我也叫叔呢？這不是差輩兒了嗎？”
    …… ……
    塗誌明到家的時候，院子裏來了一群孩子。
    塗晶晶像模像樣的站在眾人中間，仰著頭說話。
    “我在四川姥姥家也有好些哥哥姐姐，他們玩的遊戲可有意思了，就是、就是……”
    塗晶晶不知該怎麽表達了。
    她撓了撓腦袋，扯起葉小麗的手和賈二丫的手，搭在了一起。
    “你們手拉著手……”
    葉小麗嫌棄的趕忙抽回手，“為啥我們要手拉手？”
    塗晶晶拉起了郭羊蛋的手，說道，“你們手拉手喊‘齊齊令’，我和蛋哥哥喊‘跑馬城’……”
    看了這一幕，塗誌明搖頭發笑。
    南北方孩子好多的遊戲都是相同的，但是叫法和玩法有些差別。
    他猜測一定是南北相傳的時候出了誤差。
    就比如塗晶晶從南方帶回來的這個遊戲，人家的口訣明明是“急急令”，讓他一喊成了“齊齊令”。
    推開院門進院，一群孩子雀躍著到他麵前喊“幹爸”。
    塗誌明一一答應，然後說道，“你們都去玩兒吧，我去忙點兒別的事。”
    其他孩子跑開了，郭羊蛋和賈大丫沒走。
    “幹爸，你多久沒去看咱們的羊了？”
    “有一段時間了，怎麽了，有啥事需要我幫忙嗎？”
    “就是原來的羊圈太小了，現在羊擠羊的，有些住不開了。”
    “那現在多少羊了？”
    “十六頭羊了！”
    “這麽多了？”
    郭羊蛋得意的道，“今年咱們村所有孩子的棉襖都是用羊毛續的，可暖和了呢！
    我們還給晶晶留了羊毛，剛才交給幹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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