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誌明深深吸了一口煙，青灰色的煙霧在兩人之間緩緩升騰。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賈老六："六哥，你說咱倆算朋友嗎？"
    "這還用問嗎？"賈老六動了感情，聲音有些發顫，"誌明，我賈老六今天把話撂這兒，你要是遇上事兒了，我這條命都是你的！"
    塗誌明聞言，鄭重地拱了拱手。
    "古人說朋友分好多種：有刎頸之交，有忘年之交，有君子之交，也有市道之交。
    你能為我舍命，咱們這交情，該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賈老六撓了撓頭，憨厚的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你說的這些文縐縐的話，我聽著有點迷糊。
    不過我知道，你幾次三番救我們全家，這份恩情......"
    "問題就出在這兒！"
    塗誌明突然打斷他，煙頭在煙霧裏明滅不定。
    "六哥，朋友之間講究的是情義二字。
    若是我幫你一回，你非要還我一回；我救你一次，你非得救我一次。
    這樣的交情，古人稱之為"市道之交"，是最下等的朋友關係。"
    賈老六愣住了，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桌麵。
    塗誌明的語氣漸漸溫和下來："隻有最生分的朋友才會斤斤計較得失，才會在意身份高低，才會處處小心翼翼。真正的朋友，從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上。"
    他頓了頓，"六哥，今兒個兄弟得說你兩句——你太見外了！你這是沒把我當自己人啊！"
    見賈老六要起身辯解，塗誌明連忙擺擺手："你先聽我說完。
    若是真把我當朋友，今天你就不該來道這個歉。
    因為你三哥是你三哥，你是你。
    我塗誌明交的是你賈老六這個朋友，與他何幹？
    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與你又有什麽關係？"
    屋子裏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煙絲燃燒的細微聲響。
    良久，塗誌明道，“三哥，你真把我當朋友，麻煩你收起那些小心。
    我從沒往低了看你，你也別往高了看我，咱們之間隻有‘將心比心’四個字。”
    賈老六做完心理輔導回家了。
    塗晶晶蹦蹦跳跳的回來了。
    她這邊人剛進屋，天空哢嚓一個炸雷，大雨滾滾而下。
    塗晶晶望著窗外大雨呲牙笑了，“我回來的可真及時。”
    忽然間她又張大了嘴巴，“糟了，我把塗瑩瑩給忘了！”
    “忘哪兒了？”塗誌明和秀芝大驚。
    “忘在敏敏家的炕上了！”塗晶晶道。
    塗誌明兩口子同時鬆了一口氣。
    “還行，沒給忘在豬圈裏！”
    …… ……
    這雨一直下個不停，而且還是那種瓢潑大雨。
    直到三口人吃完飯，大雨還在嘩嘩的下。
    看看天色越來越黑，覺得孩子一直放在別人家裏不好，塗誌明拿著把雨傘出了門，準備去把孩子接回來。
    雨水還沒完全滲入地麵，地皮隻濕了二指厚，這個時候地是最滑的。
    塗誌明腳剛踏下斜坡，就一個出溜從上麵滑了下去。
    好在他的控製力不錯，沒有摔成大馬趴，隻摔了一個腚墩兒。
    在一邊草上蹭了蹭手裏的泥，拎起雨傘，一步三滑到了敏敏的家。
    到的時候，塗瑩瑩正在大哭，聲音透過大雨都傳到院子外麵來了。
    塗誌明就站在院子外麵喊人，敏敏的爸爸冒著雨出來開門。
    “塗廠長，這麽大的雨你怎麽來了？”
    “不能不來啊，我要不來，小混世魔王會把你家攪鬧的不得安生。”
    塗誌明把雨傘搭到他的腦袋上，兩人並肩到了屋門。
    “我就不進去了，一身的泥，別弄得你家屋子到處都是。”
    “貴客登門哪能不進屋呢？沒事兒的，一會兒收拾收拾就好了。”
    敏敏一家人極力相邀。
    塗誌明堅持道，“我這一身的都濕了，進屋子也坐不住，麻煩幫我把孩子抱出來吧！”
    這一家子看留不住塗誌明，隻好無奈的把塗瑩瑩抱了出來。
    撐著雨傘往家走。
    和塗誌明門前的斜坡不同，村裏鋪的是沙土路。
    雖然是下雨天，沙土路一點兒也不滑。
    一邊往回走，一邊逗弄二閨女。
    路過一處院牆，卻看見牆根處隱約一個黑影。
    仔細一瞅，卻是一個人縮在那裏，腦袋抵著牆，好像一個大鵪鶉。
    塗誌明走過去，撐著雨傘罩在那人頭上。
    “哎，哪兒來的？”
    那人緩緩抬起頭，卻是一個老頭，讓人意外的是，他的懷裏還有一個孩子。
    “老人家，哪裏來的？”塗誌明再次問道。
    “啊，我是柴崗公社那邊兒來的。”
    “您怎麽跑這兒來了？”
    “我過來賣糖，糖賣的挺好的就忘了回家了，哪成想被大雨給拍在這兒了。”
    “起來吧，上我家去避避雨！”
    “不麻煩了！”老頭大聲道，“咱草原上沒有長久的雨水，一會兒就停了。”
    塗誌明瞅見他身子下麵除了護著一個小女孩，還有一個包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小包。
    於是問道，“您這糖還有了嗎？”
    “還有呢，不多了！”
    “那正好，我全買了，麻煩您給送家去吧！”
    “您真的全要啊？”
    “真的，走吧，我幫你拿著小筐，你抱著孩子跟我走吧！”
    老頭直起了身子，跟在了塗誌明背後。
    這年頭的大鐵傘雖然大，也罩不住這麽四個人。
    塗誌明顧著閨女，就管不住那倆人了。
    靠著下盤足夠硬，幾人終於爬上了山坡，進了家門。
    秀芝接過閨女，疑惑的看著跟在後麵的兩個人。
    塗誌明解釋道，“賣糖的！爺倆靠在牆邊上在那裏避雨。
    我擔心倆人被雨水給澆壞了，就說買糖，把倆人領回來了。”
    簡單介紹，遞手巾，擦雨水，點爐子，烤火。
    塗誌明又去地窖裏拿了幾個地瓜，回屋後扣在爐子上。
    老頭哪還能不知塗誌明的好心，一番千恩萬謝自是不提。
    塗晶晶也坐在爐子邊上，看著老頭問道，“張爺爺，我能和那個姐姐玩兒嗎？”
    通過剛才介紹，一家人得知老頭姓張。
    老張頭道，“能啊！”
    一推懷裏的小姑娘，“你去和妹妹玩一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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