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王蘭香考上大學，為了不讓薑小海難受，死活沒讓隊裏人幫忙慶祝。
    這回不同，為了表彰三位大學生，隊裏大肆慶祝了一番。
    披紅掛彩遊街，塗誌明給每人發了一百元的紅包。
    非但如此，塗誌明還親口許下承諾。
    大學生畢業後若肯回村工作，不僅報銷大學往返路費，還分配住房和自留地，優先安排崗位。
    三個年輕人被說得心動不已，當場就與集團人力中心簽了協議。
    清晨陽光照在炕上，塗誌明緩緩睜開了眼。
    剛想坐起身，發現兩側被子有些沉重。
    左邊一看，大閨女塗晶晶挨著他，靠在被子上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出來了。
    右邊一看，二閨女塗瑩瑩也靠在被子上，吃著自己肥嘟嘟的小腳丫。
    塗誌明不由得一笑，心裏不覺一陣安寧，感覺人世間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
    他像蟬蛻殼一樣輕輕從被子裏鑽了出來，然後把枕頭塞進了被子裏。
    倆閨女沒有察覺任何變化，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塗誌明悄悄的下炕穿鞋，走出了門外。
    就著壓水井邊上的木桶洗了一把臉，用秀芝遞來的毛巾擦了擦。
    接著又用秀芝遞來的牙刷刷了牙。
    秀芝真慣著他，每天早晨除了遞送毛巾之外，遞上來的牙刷都是擠好牙膏的。
    這年頭牙膏隻有一個品牌——中華牙膏。
    到了八十年代有了兩麵針。
    再之後美國品牌湧入了中國，高露潔、佳潔士、舒適達……占了大半江山。
    這年頭的牙膏裏沒有後世的甜味，有一種淡淡的辛辣的味道，適應了之後會覺得很舒服。
    刷完了牙，秀芝把手巾牙膏送進屋。
    塗誌明伸了伸懶腰，拿起了靠在牆邊上的掃帚。
    晨興即起，灑掃庭廚。
    大掃帚揮動，不多時院子變得幹幹淨淨。
    秀芝從廚房裏出來，問道，“現在吃飯嗎？要不要叫倆孩子起來？”
    塗誌明道，“讓她倆多睡會兒吧，反正是放假，放假就該好好休息。”
    秀芝點點頭，又進了廚房收拾衛生去了。
    聽見喧鬧聲，塗誌明走到院子大門，向村子裏遠遠張望了過去。
    向陽大隊現在兩千多戶，如同棋盤格子一樣，整齊的排列在山腳之下。
    沙土的街道平坦而寬闊，各家各戶庭前有樹，園中有菜，圈裏有雞有豬，一派田園景象。
    街道上有幾個人挎著籃子沿街叫賣，距離太遠聽不清賣的是什麽。
    馬二虎戴著紅袖箍領著幾個人出現了，把買東西的人圍在了中間。
    塗誌明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咯吱一聲推開院門，大步走了過去。
    腿長較快，不多時到了近前。
    馬二虎看他過來，立即笑眯眯的湊了過來。
    “誌明哥，吃了沒？”
    “還沒吃呢！”塗誌明回答，轉而問道，“二虎，咋又和人吵起來了？”
    馬二虎笑著道，“沒吵架，就是奉命把這些人趕走！”
    “奉誰的命？”
    “還有誰的命令？葉書記的命令唄！”
    塗誌明想了想說道：“這事兒我去和葉書記說，行了，你們先別趕人了。
    我看街上還有四五個做小買賣的呢，你們過去都給我請到大隊部。”
    塗誌明徑直去了葉誌紅的家裏。
    葉小麗正在院子裏坐在凳子上打哈欠，看見塗誌明立即跑出來開門，十分的熱情。
    塗誌明問道，“你爸在家嗎？”
    葉小麗道，“昨晚上跟人喝大酒喝多了，現在還在睡呢！”
    葉誌紅媳婦聽見了動靜，從廚房裏探出了頭，一見是塗誌明，趕忙迎接了出來。
    “哎呀，誌明來啦，快進屋，快進屋！”
    “小麗去喊你爹起來，這孩子，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
    塗誌明笑著道，“小麗還沒眼力見？我看別人十個孩子也比不上你家這一個有眼力見！”
    葉誌紅媳婦笑了起來。
    葉誌紅打著哈欠從屋裏出來，招呼道：“誌明快進屋！吃了沒？一會兒一起喝點兒啊！”
    塗誌明道，“你這一身酒氣的，還想著喝呢？
    我不進屋了，過來和你商量個事兒，商量完我就走。”
    葉誌紅一邊係扣子，一邊問道，“啥事兒啊？有啥事兒你直接做主不就行了嗎？”
    塗誌明道，“該我做主的，我肯定不客氣。不過這事兒該當你管，所以必須和你商量。”
    葉誌紅現在已經體會到政商分離的好處了。
    成立集團之前，雖然他是書記，但村裏不管大事小情，這些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去問塗誌明。
    他雖然從沒有過什麽不滿，但時間長了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現在好了，行政方麵的事情他管，經濟方麵的事情塗誌明管，遇事兒找他的人就多了，葉誌紅找到了當領導的感覺。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啥事兒你說，但凡我能辦到的。”
    塗誌明從衣兜裏掏出煙，兩人一起點燃。
    葉小麗搬出兩把椅子，兩人坐在椅子上說話。
    “葉哥，你對咱們村兒來的那些小商小販怎麽看？”
    葉誌紅道，“這還用問嗎？這都是在搞資本主義啊，必須取締，我已經讓二虎帶人把他們都趕走了。”
    塗誌明笑道，“葉哥，看來你的消息還是不夠靈通啊！”
    “怎麽呢？難不成現在又允許私人做買賣了嗎？”
    “那倒沒有！
    不過聽說，農村集市在有些地方已經開始試點恢複了，流動商販可以組成合作小組，歸集體統一管理。”
    葉誌紅點點頭：“這我知道，咱隊裏的副業組不就是這個路子嘛！”
    塗誌明豎起大拇指，讚道：“葉哥明白人！
    我尋思著，把來咱村做買賣的這些人，都納入咱們隊的副業組，咱們來個借雞生蛋！”
    葉誌紅一愣，說道：“誌明，他們可都是外村人！”
    塗誌明道，“哪條法律規定外村人不能加入副業隊的？”
    葉誌紅想了半天，說道：“那倒是沒有！”
    塗誌明道，“法無禁止便為可，既然沒有這方麵的法律，那就說明咱們可以做。
    葉哥，你想想這樣做的好處可是太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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