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規矩處置？”
    蘇澈牙齒磨得咯吱響，那聲音鑽進耳朵裏，又冷又糙。
    “他媽的！這群老陰陽人！坑都挖好了等老子跳！還敢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
    慕容芊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空氣都帶上了幾分刮骨頭的寒意。
    她聲音沒什麽起伏，卻字字砸在人心上。
    “他們不僅扣人，還要反咬一口。”
    “這是鐵了心要撕破臉皮。”
    “天華峰和流雲宗之間，恐怕，免不了一戰。”
    消息像長了翅膀，呼啦一下飛遍了整個天華峰，宗門上下瞬間炸了鍋。
    議事大殿裏，吵嚷聲幾乎要把房頂掀了，憤怒的情緒像點燃的幹柴，劈啪作響。
    “欺人太甚！流雲宗那幫狗東西！真當我們天華峰是軟柿子，想捏就捏？”
    “峰主！下令吧！幹他娘的！把劉師兄他們給老子搶回來！”
    “沒錯！打！必須打！讓他們知道知道，惹了咱們天華峰，沒好果子吃！”
    喊打喊殺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弟子們個個紅著眼，拳頭捏得死緊，恨不得現在就抄家夥殺下山去。
    司空千急得在殿裏團團轉，腦門子上的汗珠子滾下來都顧不上擦，眉頭擰成個疙瘩。
    他忍不住拔高聲音：“峰主！各位師弟師妹！都冷靜點！流雲宗這次太反常了！還設埋伏！這裏頭肯定有鬼！現在衝過去，八成要中他們的計，掉坑裏去啊！”
    陸青山這次也氣得夠嗆，但出奇地沒跟著跳腳，抱著劍杵在一邊，眉頭緊鎖，顯然也覺得這事透著邪乎。
    慕容芊指尖一下一下，輕輕叩著座椅扶手，噠，噠，噠。
    那輕微的聲響，在嘈雜的大殿裏反而格外清晰，敲得人心頭發緊。
    她在飛快地盤算。
    司空千說得對，流雲宗這招太蠢，蠢得反常。
    可人被扣了，屎盆子也扣過來了，就這麽認慫？天華峰的臉往哪兒放？人心怎麽穩？
    一時間，她也覺得有些棘手。
    就在大殿裏吵得快要打起來，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時候，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跟沒睡醒似的，慢悠悠飄了進來。
    “吵什麽吵？”
    蘇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從椅子上晃晃悠悠站起來，撣了撣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跟那幫龜孫子動刀動槍？多掉價！我去跟他們嘮嘮嗑！”
    這話一出來，整個大殿“嗡”一下安靜了，所有聲音都卡在了嗓子眼，幾十雙眼睛齊刷刷釘在蘇澈身上，那表情，活像大白天見了鬼。
    司空千第一個反應過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急得臉都紅了：“師尊！萬萬不可！流雲宗那擺明了是鴻門宴！您又沒修為，您這去不是…不是自投羅網嗎？”
    “是啊，師尊！太危險了！”
    “讓弟子們去吧！我們這就點人，殺過去把劉師兄他們救出來！”
    蘇澈不耐煩地揮揮手，打斷了亂糟糟的勸說，臉上還是那副欠揍的笑模樣。
    “放心，放心，為師心裏有數著呢。”
    他拍了拍司空千的肩膀，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擠眉弄眼：“真動拳頭，我肯定不行，去了也是白給。可要是比吵架……嘿嘿，他們捆一塊兒，都不是我的對手！”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幾乎隻有旁邊的司空千和慕容芊能聽見。
    “再說，我不是還有個保命的玩意兒麽。”
    他指的什麽，幾人都清楚，就是那個剛到手，還不怎麽靈光的【時空感知】瞬移。
    雖然那三尺距離短得讓人想罵娘，但用來跑路……應該……勉強夠用吧？蘇澈自己心裏也沒底，純屬死鴨子嘴硬。
    司空千還是急得不行，張著嘴，還想再勸。
    慕容芊卻抬手止住了他。她看著蘇澈，那雙總是清清冷冷的眸子裏，似乎閃過點什麽，快得抓不住。
    幾息之後，她微微點了下頭。
    “師尊執意要去，務必帶上靈兒。”她的聲音平得聽不出波瀾。
    “隨時保持聯絡，一旦情況不對，立刻撤退，宗門會接應你。”
    “得嘞！”
    蘇澈打了個響指，衝著一直安靜站在後麵的趙靈兒招招手。
    “靈兒，走，跟為師去流雲宗，砸場子去！”
    就這麽著，在天華峰上下既擔心又茫然的注視下，蘇澈揣著手，後麵跟著麵無表情的趙靈兒，大搖大擺，一步三晃地朝著流雲宗的方向去了。
    那姿態，說他是去砸場子救人，不如說他是去鄰村趕集看熱鬧。
    流雲宗山門之外。
    空氣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沉甸甸的，壓得人喘不過氣，火藥味濃得嗆鼻子。
    陸青山和司空千帶著一群天華峰弟子，被那扇緊閉的山門死死擋在外麵，個個臉色鐵青，拳頭捏得發白。
    山門裏麵，流雲宗宗主雲嵐風，領著一幫長老弟子，黑壓壓站了一片，早就等著了。人人臉上都掛著怒氣，擺足了興師問罪的架勢。
    遠遠地，他們就看見蘇澈慢悠悠晃過來了，身後還跟著那個沒什麽表情的小丫頭。流雲宗弟子那邊頓時一陣騷動，竊竊私語聲嗡嗡響起，夾雜著掩飾不住的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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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天華峰那個廢柴師尊？”
    “看著也不怎麽樣嘛……”
    蘇澈走到近前，壓根沒理會對麵那些指指點點，先是衝著自家被堵在門外的陸青山和司空千擠了擠眼，示意他們淡定，然後才懶洋洋地抬眼，看向山門裏的雲嵐風。
    “哎呦喂，雲宗主，好大的排場啊。”
    蘇澈掏了掏耳朵，一副剛睡醒的德行，語氣又懶又欠，還帶著點嘲弄。
    “怎麽著？知道我天華峰要來‘友好訪問’，特意擺出這麽大的陣仗歡迎？”
    雲嵐風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胸口那股邪火差點沒壓住，他往前一步，聲色俱厲地喝道：“蘇澈！你還有臉來？”
    他氣勢洶洶，手指頭都快戳到蘇澈臉上了。
    “你們天華峰欺人太甚！先是偷偷摸摸派人潛入我流雲宗，意圖不軌！現在又糾結人馬，包圍我山門！究竟是何居心？真當我流雲宗是泥捏的，可以任你們揉搓不成？”
    “潛入？”
    蘇澈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誇張地捂住肚子。
    “噗嗤——”
    兩聲嗤笑脫口而出，仿佛在嘲笑雲嵐風的無知和可笑。
    笑容驟然收斂，神色一肅，聲調也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凜然之氣。
    “雲宗主，這話說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他環視四周，目光掃過流雲宗眾人。
    聲音傳入每個人耳中。
    “我天華峰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坦坦蕩蕩！”
    “派弟子前去貴宗，那是看得起你們流雲宗。”
    “真心實意想拉你們一把。”
    “共謀發展，共創輝煌，一起搞個‘合作共贏’的大項目！”
    “什麽狗屁潛入？我看是你們自己心裏有鬼。”
    “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才會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反過來汙蔑我們，扣押我天華峰的弟子吧？”
    蘇澈又向前逼近兩步，站定在山門禁製之前，唾沫橫飛，開始滔滔不絕的表演。
    “我跟你們說，這‘外包’計劃，可是我們天華峰嘔心瀝血，為周邊宗門量身打造的脫貧致富的金光大道！”
    “有錢大家一起賺，有好處大家一塊分！”
    “我們天華峰出頭，當領頭羊，帶著大家一起飛！”
    “你們呢，隻要緊跟步伐，就能跟著喝湯吃肉，走向康莊大道！”
    “這叫什麽？這叫提攜後進！”
    “這叫睦鄰友好！”
    “懂不懂什麽叫格局？！”
    “結果呢？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你們流雲宗倒好，鼠目寸光，目光短淺，不識好歹！”
    “白白錯失了一次抱大腿，一步登天的絕佳機會！”
    “非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將仇報，惡意中傷我天華峰，汙蔑我們潛入？”
    “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蘇澈一番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歪理邪說，愣是將一個充滿了剝削意味的“外包計劃”，硬生生吹捧成了普度眾生的慈善壯舉。
    流雲宗上下，從宗主到普通弟子，都被蘇澈這番厚顏無恥，胡攪蠻纏的說辭給徹底搞懵了。
    一個個張口結舌，麵麵相覷，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雲嵐風更是被氣得渾身顫抖。
    指著蘇澈的手指頭都在不停地哆嗦。
    “你……你……簡直是一派胡言！”
    “強詞奪理，顛倒黑白！”
    雲嵐風感覺自己多年修身養性的功夫，在蘇澈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智商更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來人！給我——”
    雲嵐風準備下令，先將外麵這群聒噪的天華峰門人拿下。
    蘇澈突然話鋒一轉，臉上那副義憤填膺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高深莫測，又帶著幾分“給你個台階下”的恩賜般的笑容。
    “不過嘛，”蘇澈慢條斯理地開口。
    “看在咱們好歹做了這麽多年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份上。”
    “也不是不能給你們流雲宗一個將功補過，懸崖勒馬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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