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死人也開始欠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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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的晨霧還未散盡,鄭七婆的哭嚎便像一把生鏽的刀,割開了黎明的靜謐。
她拄著棗木拐杖衝進村口,青布衫下擺沾著墳頭的濕土,枯瘦的手攥著一疊黃紙,抖得紙角簌簌作響“都來看呐!給狗剩他爹燒的紙錢,全變這晦氣東西了!”
幾個早起的村民圍過去,趙軒離得近,一眼便看見黃紙上的字跡——“趙氏子孫趙軒,欠王大狗陽壽三年,保媒未踐,債主可索魂抵償”。
墨色泛著冷青,像被泡過隔夜的血,在晨露裏洇出細小的裂痕。
“這……這怎麽會有我家小子的名字?”王大狗的媳婦突然尖叫,她撲過去搶紙,指甲在紙上刮出幾道白痕,“我家那口子去年就沒了,跟趙小哥有什麽幹係?”
“不止這一張!”鄭七婆踉蹌著後退,後背撞在老槐樹上,枯枝簌簌掉在她灰白的發間,“村東頭劉阿婆的紙錢變了‘欠米鋪張二糧五鬥’,西頭牛娃他奶的變了‘欠賭坊孫七錢十貫’……全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
人群裏炸開一片抽氣聲。
趙軒注意到幾個老人下意識摸向衣襟,那裏通常藏著子孫的生辰八字——這是荒村人避邪的老法子。
柳念真不知何時湊到他身邊,小手攥著他的衣角,眉間朱砂微微發燙“哥,這些字在吸名息。”她的聲音像浸了冰水,“和碑林的符鏈味道不一樣,但更……黏人。”
“陰市開張了。”
盲眼老駝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來。
他扶著牆根站起,竹笛還別在腰間,蒼白的指尖輕輕摩挲著笛身。
老人的鼻子動了動,像在嗅什麽腐壞的氣息“當年我師父說過,陰市的債契用的是活人的血抄的,摻著墳頭蒿草灰——這紙味裏有股子黴棺材板的腥氣。”
“陰市?那不是……”
“專收死人債的鬼市!”有人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間散了大半,隻剩幾個膽子大的縮在牆角,盯著鄭七婆手裏的紙,像盯著會咬人的蛇。
趙軒摸了摸心口的逆命銘印,暗金色的蓮花紋路在皮膚下輕輕跳動。
他能感覺到那些欠條上的“趙軒”二字在發抖,像被燙到的蟲子,正拚命往他的命格裏鑽——但被銘印一擋,又蔫頭耷腦地縮回紙裏。
“午時三刻。”老駝突然開口,渾濁的眼睛轉向村外,“有響動。”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咚——”的一聲鑼響。
那聲音像敲在人脊梁骨上,帶著說不出的悶滯。
柳念真的指尖掐進趙軒掌心“是哭喪鑼,可……可他們沒抬棺材。”
一隊披麻戴孝的人從霧裏走出來。
為首的男子三十來歲,臉上刺著青黑的“償”字,肩扛一杆青布幡,上書“十三債坊,利滾陰陽”八個血字。
他的腳步很輕,像是踩在棉花上,可每一步都讓地麵泛出淡淡黑氣,像被水泡爛的青石板。
“各位鄉親!”男子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染著煙漬的牙,“親人欠債不用愁,本坊新推‘三生分期’——隻要簽個‘魂押契’,立馬清賬!利息嘛……”他拖長了聲音,“也就後世子孫三滴心頭血,夠公道吧?”
人群裏響起抽噎聲。
王大狗媳婦突然跪下來,膝蓋砸在青石板上“官爺!我家那口子真沒欠趙小哥陽壽,這債是冤枉的!”
“冤枉?”男子扯了扯幡繩,青布嘩啦一響,幡下頓時湧出無數細弱的哭嚎。
柳念真的朱砂印記驟亮,她捂住耳朵後退,眼睛裏泛著水光“他們在喊‘還我名’‘還我名’!”
“小丫頭片子倒靈醒。”男子也不惱,伸手拍了拍幡杆,哭嚎聲猛地拔高,“可債這東西,你信它就有,你不信……”他突然湊近王大狗媳婦,“它就咬你信!”
趙軒往前邁了一步。
逆命銘印的熱度順著血脈往上湧,他能清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這是機會,陰市的人主動送上門,正好能撕開共名監正的遮羞布。
“我簽。”他說。
男子的眼睛亮了。
他從懷裏摸出一卷黃帛,邊角用金線繡著纏魂花,展開時飄出一股濃重的檀香味“好小子!這契是空白的,你填了債主子嗣,再按個血手印——”
“等等。”趙軒打斷他,“我要填債權人。”
男子的笑僵在臉上“哪有欠債的自己填債主的?規矩是——”
“我改規矩。”趙軒抓起旁邊村民遞來的筆,筆尖在黃帛上懸了懸,“債權人未知;債務人名為‘尚未誕生者’之我。”
墨跡剛落,黃帛突然劇烈震顫。
金線繡的纏魂花“嗤啦”一聲裂開,符文像被火烤的螞蟻,密密麻麻爬滿帛麵,又在觸及“尚未誕生者”五字時瞬間崩解。
男子的幡杆“哢”地斷成兩截,露出裏麵塞著的半卷密令,最上麵一行字被血浸透“清除一切脫離登記的命格。”
“你……你到底是誰?”男子的臉白得像紙,“共名監正的碑上沒你的名,冥府的生死簿也沒你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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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趙軒。”趙軒把筆一扔,筆杆穿透黃帛,在地上戳出個焦黑的洞,“自命名的趙軒。”
老駝突然舉起竹笛。
他的手指在笛孔上翻飛,吹出的調子卻不像樂聲,倒像是指甲刮過銅盆——尖銳、刺耳,卻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清冽。
音波掃過全村,所有欠條“轟”地燃起幽藍火焰。
灰燼裏浮起米粒大的碎片,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落在趙軒掌心,竟有幾分溫熱。
“名核碎片。”老駝的笛聲漸弱,額頭滲出冷汗,“亡者遺骨裏抽的名息結晶……共名監正拿這玩意兒煉續命丹呢。那些債主?”他嗤笑一聲,“不過是被洗了魂的老鬼,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就記著討債。”
人群裏爆發出怒吼。
王大狗媳婦抄起掃帚衝上去,劉阿婆撿了塊磚頭,連最膽小的牛娃他爹都攥著糞叉,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男子踉蹌後退,腳底下的黑氣越湧越多,眼看要遁地而逃,風硯的刀“唰”地橫在他脖子前。
“想走?”風硯的刀背還沾著黑爪殘屑,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把話說清楚再滾。”
男子突然笑了。
他從懷裏摸出一塊烏木牌,上麵刻著歪歪扭扭的字“乙亥年三月初七,李判官賒十年陽壽,未還。”他把木牌塞進趙軒手裏,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你要真想掀桌子,就去‘忘川渡口’找那個敢跟地府談價的人。我們這些跑腿的……”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隻是怕死罷了。”
話音未落,他猛地撞開風硯,一頭紮進村口的初啼井。
水麵“咕嘟”冒了幾個泡,便恢複平靜,隻餘那截斷幡飄在水上,“十三債坊”四個字被泡得模糊,像團化不開的血。
趙軒捏著烏木牌,能感覺到牌上的字在動,像有活物在裏麵爬。
柳念真湊過來看,突然指著井裏喊“哥!井裏有光!”
他抬頭望去。
初啼井的水麵不知何時泛起熱氣,像有人在底下燒了鍋。
霧氣裏隱約能看見口黑黢黢的鍋,鍋沿飄著白生生的絲狀物,在水裏起起落落,散發出甜得發膩的香氣——像是……煮著什麽極珍貴的東西。
“收隊。”趙軒把木牌收進懷裏,逆命銘印在胸口燙得發燙,“今晚守夜,守個……能煮陽壽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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