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過了一個熱鬧的年，河清縣雖然偏僻，但該有的一樣都不少，雖看不到十裏長街，但人情味兒十足，不少鄰裏上門拜年，送上一些小物品。
    “朱大娘，您已經送了我們太多東西了！您再這樣，我可算您行賄了啊！您想坑我那郎君不成？”魚幼薇手忙腳亂地將人往外擋。
    “這丫頭，趁大娘手腳還利索，就收下這雙鞋墊吧。這是你大娘我親自做的呢！”
    新年第二天，魚幼薇起晚了。她一邊啃著胡餅，一邊有條不紊地指揮穿楊等人準備回禮。段書瑞慢悠悠地走過去，輕輕抬手，用手指拭去她嘴邊的餅渣。他總算還顧忌著周圍人的目光，沒直接上口。
    魚幼薇停下咀嚼的動作，望著他，目光裏蘊滿溫情。時光在這一刻定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兜兜轉轉，身邊的鄰居換了一撥又一撥，他們都知道相聚難逃別離，可真的離別了，還是會感到傷感。
    萬幸，他們仍陪在彼此身邊。
    魚幼薇眨眨眼，看著身邊人的側臉，偷偷在心裏加上一句。
    何其有幸，我想要的，能夠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也隻有你。
    巡察使馬上要來了，年剛剛過完，段書瑞就投身於各項工作。不出所料，開衙後，一堆公務纏上了他。
    這天，魚幼薇醒來，發現身邊已經空了，心頭湧上莫名的失落。她走到桌邊，發現桌上有半盞殘茶，下意識伸手去拿，發現杯身猶帶餘溫，麵上的陰霾盡數散去。
    她了解他的習慣，他早上一向很隨便，兩塊點心就著茶水，就算一餐。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她端起茶杯，淺啜一口，又快速放下，做賊心虛地四處張望，見沒人發現，才咽下茶水。
    還沒品出茉莉花香呢，門外便傳來敲門的聲音“幼薇，你還在睡嗎？外麵有人找你！我讓人到前院了，你一會兒直接去前院！”正是魚母。
    “啊，我馬上就來！”她匆忙攏好衣裳，穿上鞋襪，來到前院。
    院子裏站著一個姑娘，麵容姣好，鼻梁挺翹，雖比段書瑞矮上一截，但在女子中也算個高的了。
    魚幼薇俏臉微紅，偷偷瞟了一眼她的胸部，心道不怪她家郎君誤會，芸娘這胸部……不用借助繃帶都能偽裝成男子。
    芸娘手裏拿著兩幅卷軸，嗬嗬一笑，剛想開口，忽然想到什麽，又住口不言。她湊到魚幼薇身邊，壓低聲音問道“幼薇，段公子今天沒在吧？”
    “芸姐姐，看來你還沒弄清楚形勢。”魚幼薇雙手叉腰，單腳點地，仰天長笑，“你聽好了，這個家我說了算！”
    “是嗎？那你的腿怎麽抖得這麽厲害？”
    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魚幼薇歎息一聲，倏地向她伸出手，“你的畫稿完成得怎樣啦？還不拿來給我瞧瞧？”
    芸娘被她逗笑了，把手上的卷軸遞給她，“給你，我的小祖宗！不過醜話說在前麵，你可別像上次那樣噴鼻血啊。”
    兩人躲在假山後麵，魚幼薇仍顯不夠隱蔽，躲到芸娘影子下麵，偷偷展開卷軸一角。隨著畫卷一點點展開，勁爆的畫麵展露無遺。看著畫上交纏的人影，她鼻腔一熱，下意識仰頭望天。
    芸娘撓了撓頭，有些心虛。她平日沒別的愛好和特長，就愛畫畫，可河清縣的百姓大多囊中羞澀，沒人願意為一幅普通的畫掏錢。為了掙點小錢，芸娘隻有貼近市民階層，在采訪了眾多鄉鄰後，她得出一個結論——眾人都喜歡追求刺激！
    於是她劍走偏鋒，選擇了繪製春宮圖，並四處去書局投稿，不出所料，處處碰壁。在連吃兩天閉門羹後，她終於遇到了魚幼薇這位伯樂。當然，伯樂也得到了相應的回報。
    魚幼薇當然知道，那些人為什麽不收她的畫。剝開層層外皮，最潛在的一個因素擺在眼前——她隻是一介女流之輩。
    芸娘的偽裝真的很拙劣，壓根瞞不她，但了解到她家的情況後，魚幼薇還是答應了。
    芸娘的丈夫是一個鐵匠。有了孩子後，芸娘本想和他安穩過日子，誰知這人除了幹活，就是酗酒。還瞞著他們養了一房別宅婦。
    他每月隻回來一次，後麵更是成日不歸家，留她和孩子在家。每月月初，他會摳摳搜搜地給一點錢，那點錢隻能夠娘倆填飽肚子。無奈之下，芸娘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希望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不管怎樣，這種事到底不光彩，若是讓段公子知曉了，定會……”
    “姐姐，你不用擔心！”魚幼薇堅定道，“一來，我們這是明碼標價的生意，書局負責裝訂成冊，書肆負責售賣，百姓負責購買。二來，修竹他知曉事情原委後，定然不會責備你。”
    “那他上次看到我，露出那種如臨大敵的眼神……”
    魚幼薇幹笑兩聲那是因為你太像男子了，他把你當成情敵了！
    收完稿，魚幼薇回到屋裏疊衣服，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她放下衣服，扭頭去看。
    “阿娘，您來就來吧，鬼鬼祟祟的幹嘛？說句不客氣的話，您活像是來捉奸的！”她甕聲甕氣地說道。
    “這丫頭，對你娘說話是越來越不客氣了！”魚母伸手在她頭上一敲，“你啊，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聞言，她的目光更亮了，得意地伸長脖頸，“阿娘此言差矣！實不相瞞，我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哦，此話怎講？”
    魚幼薇拉她坐下，蹦起來關上門，附在母親耳邊說悄悄話。
    “他的錢不是交給我在管嘛，我閑來無事，順便算了一下我倆的身家……您猜怎麽著？”
    “……你受蘇拾金影響，口音被帶偏了。”魚母笑著答道。
    “哎呀，這不是重點！”魚幼薇躲過她伸來的手，“重點是，我比他有錢！”
    看著她高興的樣子，魚母有些不忍心開口。隻因她知道，接下來的話題有些沉重。
    她呆坐了一會兒，起身想要離開。
    “對啦，阿娘，您來找我是想說些什麽？”魚幼薇高興地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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