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調虎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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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安城,其建置曆史之悠久,可追溯至先秦時期……
    彼時,此地封國林立,先後歸屬英、六、舒蓼、舒鳩、舒庸等國,見證了列國紛爭的崢嶸歲月。
    及至戰國,它又輾轉於吳、楚的鐵蹄之下,最終隨著六國煙滅,被大秦一統。
    楚漢爭霸之時,項羽裂土封疆,九江王英布以此為都,也曾號令一方,然而時移世易,這座城池的主人也幾經更迭……
    直至淮南王劉安圖謀不軌,事敗自戕,武帝遂取衡山國內原屬的六縣、安風、安豐等縣之首字,改衡山國為六安國,兼有“六地平安,永不反叛”之意。
    自此,六安之名方才正式確立,並沿用至今。
    元封五年,漢武帝設十三刺史部,六安城劃歸揚州統轄。
    後漢承襲前製,依舊將六安城作為廬江郡的郡治所在。
    然而,隨著漢末傾頹,群雄並起,孫曹兩大勢力在江淮之間展開對峙,廬江郡與淮南郡的因此被一分為二,曹魏據六安,孫吳則以皖城為廬江郡治,遙相呼應,成割據之勢。
    漢魏聯合滅江東後,雙方雖重新議定疆界,但在接踵而至的連年征戰中,漢軍不僅悉數收複了孫權鼎盛時期的江東故土,其兵鋒更是深入淮南、廬江腹地,勢不可擋。
    現在,由於合肥的失守,駐守巢湖的曹真無奈之下率殘部退守六安,連日來,他如同驚弓之鳥,寢食難安。
    在抵達六安後,他一麵下令加固城防,,一麵竭力收攏潰兵,試圖重振軍心,同時派出無數探馬,日夜不休地打探漢軍動向。
    當飛影帶著最新情報稟報漢軍主力並未追擊之時,曹真那顆懸了數日的心,才算勉強落回了胸腔。
    他心中其實早已明了,漢軍雖奇襲合肥,卻被武周斷了糧道,需要時間重新轉運糧草,但未得到確切消息之前,那份如影隨形的恐懼與焦慮,日夜啃噬著他的心神……
    然而,就在曹真剛剛鬆下一口氣,正與諸將商議下一步對策之時,一名親信侍衛神色慌張地闖入帥帳,滿臉焦急之色。
    “將……將軍!不……不好了!飛影加急密報,漢……漢將魏延,已經從陽泉南下,正向我六安城疾馳而來!”
    “你說什麽!魏延!”
    曹真聞報,猶如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剛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疙瘩,帥帳之內,空氣陡然凝固……
    魏延之名,如今在曹魏軍中可謂如雷貫耳,此人初在劉表麾下並不顯山露水,直指投奔漢帝劉瑁,便如蛟龍入海,屢獲重用,直接被拔升為漢軍步軍四府之一的背嵬府統領。
    其人作戰悍不畏死,用兵刁鑽狠辣,尤其是在漢軍吞並江東的關鍵一戰中,他率領背嵬府精銳,長驅直入,連克江東五縣,打得孫權守軍聞風喪膽,為漢軍平江東立下赫赫戰功。
    而劉瑁稱帝後,更是被擢升為安南將軍,賜爵上護軍,成為漢軍中炙手可熱的驍將。
    曹真深知,以六安城中區區三千殘兵敗將,士氣低落,人心惶惶,若與魏延麾下百戰精銳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可若選擇困守孤城,坐以待斃,恐怕……
    他目光緩緩掃過堂下諸將,隻見他們一個個麵色如土,眼神閃爍,或垂頭喪氣,或強作鎮定,但那份發自骨髓的頹唐與對漢軍的深深畏懼,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將軍,魏延驍勇,其所部皆為漢軍百戰精銳,我軍新敗之餘,銳氣已失,正麵交鋒,恐怕……恐怕不是對手啊!”
    一名副將率先開口,聲音幹澀,帶著難以掩飾的絕望,他此言一出,堂下頓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請降、突圍之議不絕於耳……
    曹真心頭掠過一絲難以抑製的煩躁與怒火!
    這幫廢物!仗還未打,便已失了膽氣!
    眼見局勢如此曹真隻能強壓下心頭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明白,此刻絕不能自亂陣腳,他的大腦飛速運轉,過往無數的戰例,魏延的用兵特點,如同電光火石般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
    魏延此人,勇則勇矣,謀亦不俗,但其性情卻素來狂傲自負,目中無人,且好大喜功,剛愎自用,這,或許便是破局的關鍵!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點星火,在他心中逐漸清晰,並迅速成型!
    “諸位稍安!”
    曹真猛地一拍案幾,沉聲喝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堂中的嘈雜。
    “魏延雖勇,卻並非無懈可擊!其人雖有勇有謀,卻好大喜功,剛愎自用!此番他前來,定是想生擒本將,以彰其功!我等何不將計就計,給他設下一個圈套,讓魏延吃個大虧!”
    說罷,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到懸掛在帳中的地圖前,目光緩緩掃向了六安城東側那片密林,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數日後,魏延率領漢軍先鋒,旌旗招展,馬蹄如雷,卷起漫天煙塵,兵臨六安城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六安城門大開,不見一名守卒,城內更是一片死寂,除了少數一些老弱婦孺戰戰兢兢地躲在家中,其餘魏軍早已人去樓空,仿佛一座空城。
    “哈哈哈哈!曹真小兒,聞我魏延之名,竟嚇得屁滾尿流,棄城而逃了!無膽鼠輩,也敢與我大漢為敵!”
    魏延立馬於城下,望著眼前這座空蕩蕩的六安城,不禁仰天長笑,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他本就自負勇武,自投效漢帝劉瑁以來,更是平步青雲,屢建奇功,軍中聲望日隆。
    此次他奉法正之命,追擊曹真,更是存了活捉曹真,再立不世之功的心思,如今眼見曹真望風而逃,更讓他覺得對方不過是塚中枯骨,不堪一擊……
    “將軍!”
    一名斥候校尉上前稟報:“據城中百姓所言,曹軍自數日前聽聞我大軍將至的消息後,軍心大亂,一直傳言說要棄城逃跑。
    就在昨日,他們親眼看到曹真領著麾下殘兵敗將,帶著輜重旗幟,沿著官道向東麵芍陂方向逃竄而去,我等是否立刻追擊?”
    魏延聞言,雙眉一揚,手中那環首刀向前一指:“追!為何不追!曹真已是喪家之犬,不足為懼!此番,我定要將曹真生擒,獻於都督帳前!”
    話雖如此,魏延也並非全無謀略的莽夫,他深知驕兵必敗的道理。
    在追擊之前,魏延還是命人在城中稍作休整,並親自仔細盤問了數名百姓的口供,反複確認曹軍確是向東逃竄,且沿途留下了明顯的行軍痕跡之後,才下令大軍出發,銜尾急追。
    兩個時辰後,前方煙塵滾滾,蹄聲急促,一名負責前出偵查的探馬飛馳而回,臉上帶著興奮與焦急交織的神色。
    “報!將軍!我軍前鋒在前方十裏外的青楓林中,與魏軍斷後的隊伍遭遇!雙方正在激戰!魏軍約有兩千餘人,正結成盾陣死守,還請將軍速速支援!”
    魏延聞言,雙眼頓時一亮,精神大振,連聲問道:“魏軍後隊有多少人馬?領軍者何人?”
    “回將軍,觀其陣勢約有兩千餘人,皆是步卒,正結成盾頑抗!”
    “好!來得好!”
    魏延大喜過望,在他看來,這正是曹真黔驢技窮,派兵斷尾求生之舉。
    他猛地一揮手,厲聲喝道:“所有騎兵,隨我加速前進,立刻殺入青楓林,鑿穿敵陣!其餘步卒,速速跟上,不得有誤!今日,定要讓曹真插翅難逃!”
    說罷,魏延不再有絲毫猶豫,雙腿猛地一夾馬腹,一馬當先,直奔青楓林衝殺而去!身後上千騎兵緊隨其後,一頭紮進了青楓林。
    青楓林,位於六安城與芍陂之間,占地極廣,林中多為楓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正是設伏的絕佳之地……
    “魏軍休走!魏延在此!”
    魏延人還未至,那狂傲的呼喝聲便已響徹林間。
    隻見他高舉手中騎槍,一馬當先,如一道黑色閃電殺入魏軍陣中。
    他一拉手中韁繩,座下黑馬縱身一躍,竟直接踐踏在魏軍前排士卒高舉的盾牌之上!
    魏延身形在馬背上略一晃動,手中長槍如毒龍出洞,精準無比地刺向那名正縮在盾陣之後,聲嘶力竭指揮的魏軍將校!
    “噗嗤!”
    一聲悶響,那名魏軍將校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咽喉便被鋒利的槍尖洞穿,眼中帶著驚愕與不甘,頹然倒地……
    魏延一擊得手,順勢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一下子便落入了魏軍盾陣的中心。
    四周魏軍見主將被殺,又被魏延突入陣中,無不駭然失色,紛紛舉起刀槍向他攻來!
    魏延卻是夷然不懼,他將騎槍交於左手,右手順勢拔出腰間環首刀,在人群中輾轉騰挪,刀光槍影閃爍之間,便有數名魏軍慘叫倒地。
    由於魏軍主將被魏延一槍捅殺,陣腳大亂,士氣大跌,隨著後續漢軍騎兵的不斷突進,魏軍的盾陣已是搖搖欲墜,眼看就要被徹底擊潰。
    然而,就在魏延殺得興起,以為勝券在握之際,異變陡生!
    “嗖!”
    一聲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猛然自左側密林深處響起,一道烏光帶著勁風直奔魏延後心要害!
    魏延此刻正全神貫注於眼前的戰鬥,在盾陣之中肆意拚殺,但他畢竟久經沙場,對危險有著野獸般的直覺。
    就在那箭矢即將及體的前一刹那,他似乎聽見了左側傳來異常的聲響,來不及細想,腰身猛地向右一擰,試圖避開。
    “噗嗤!”
    盡管魏延反應神速,但那箭矢實在太快太狠,隻聽一聲皮肉撕裂的悶響,那支狼牙箭已經釘入了他的左臂之中,箭簇穿透甲葉,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染紅了魏延的甲胄!
    “鐺啷!”
    左臂驟然遭受重創,魏延虎口一麻,再也拿不住沉重的騎槍,重重跌落在地。魏延悶哼一聲,捂著鮮血淋漓的左臂,猛然轉頭,怒目望向左側那片幽深寂靜的密林!
    “咚!”
    “咚!”
    “咚!”
    就在此時,密林深處,三聲鼓聲驟然響起!如同平地炸開的驚雷,瞬間打破了戰場之上原有的平衡!
    “殺!”
    “嗡!”
    隨著鼓聲落下,兩側原本寂靜無聲的密林之中,突然喊殺聲震天!
    無數身著曹軍服飾的士卒,從林中各個角落蜂擁殺出!
    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箭矢,如同漫天蝗群,帶著尖銳的呼嘯,從兩側林中高處猝然射下,將那些正在圍剿魏軍後隊的漢軍騎兵盡數籠罩!
    “啊!”
    “呃!”
    淒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無數漢軍騎兵在突如其來的箭雨打擊下紛紛中箭落馬,原本整齊的隊列,被密集的箭矢射得七零八落,陣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