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古井鳴鸞·星圖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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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飛簷滴落的晨露沾濕衣領時,林小滿正對著第七口古井發呆。青苔覆蓋的井壁上,昨夜浮現的蓮花浮雕已然消失,隻剩她指腹殘留的灼熱感證明那場奇遇並非幻覺。
"小滿姐!"春芽挎著竹籃小跑過來,銀鈴鐺在霧氣裏叮咚作響,"阿螢哥在後山挖到個有意思的東西。"少女晃了晃籃中沾著濕泥的青銅匣子,匣蓋縫隙裏透出點點星光。
石板路上的晨霧忽然打旋,石頭扛著鐵鍬從竹林鑽出來,衣擺沾滿蒼紫色竹粉:"匣子卡在鏡湖邊的樹根裏,那些老山楊的根係居然纏成了星圖模樣。"他攤開掌心,幾片銀白竹葉自動拚出北鬥七星的輪廓。
三人圍著石桌研究青銅匣時,阿螢抱著一卷泛黃縣誌匆匆趕來。青年醫師的銀藥囊罕見地垂在身前,隱約可見內層繡著青鸞銜月的暗紋:"縣誌記載,雁回村曾有"七星映井,鸞鳥司晨"的典故,你們看這裏——"
泛黃紙頁上的工筆插圖突然浮動,108口古井的位置在陽光下投射出立體星圖。林小滿懷中的青銅匣突然發出清越鳴響,七枚玉質星宿從匣中躍出,穩穩嵌進懸浮的光點之間。
"天樞位偏移了十五度。"春芽踮腳碰觸最亮的那個光點,整座星圖突然傾斜旋轉。石頭胳膊上的守宮紋身泛起藍光,自動在星圖缺失處補上三道弧線:"這是...潮汐靈力流向?"
阿螢的藥囊無風自動,青鸞暗紋化作流光注入星圖。當玉衡星的位置亮起時,眾人聽見井底傳來空靈的塤聲,昨夜見過的靛衣女子幻影從星光中浮現。這次她的裝束完整鮮亮,發間棠棣花含著露水,眉眼溫柔如初春溪流。
"孩子們做得很好。"女子的聲音帶著欣慰的震顫,"七星匣既是地圖也是鑰匙,當你們補全缺失的星軌..."幻影突然模糊晃動,後山傳來竹枝斷裂的脆響。
"鏡湖在收縮!"石頭最先衝向聲源處。眾人趕到時,原本足球場大小的湖泊縮成井口尺寸,湖麵倒映的卻不是天空,而是一片陌生的璀璨星海。阿螢藥囊上的青鸞突然展翅撲向湖麵,叼回半片殘缺的青銅麵具。
林小滿接住麵具的刹那,昨夜井壁的蓮花浮雕在腦海中清晰浮現。她突然意識到那些花瓣的排列方式,正對應著青銅匣底部的凹槽紋路。
"月蝕前還有七天。"女子幻影的聲音從湖底傳來,"當青銅麵具遇見它命定的主人..."餘韻消散在突然漲起的晨霧中,湖麵已恢複原狀,隻留岸邊七顆鵝卵石擺成箭頭形狀,指向雲霧深處的藏書閣。
春芽撿起一顆泛著暖意的石頭輕笑:"看來我們要組隊闖禁地了。"晨光恰好穿透霧靄,照亮四個年輕人相視而笑時眼裏的期待。
藏書閣飛簷下的銅鈴輕晃,林小滿踮腳去夠門楣縫隙裏的青銅鑰匙時,忽然被阿螢握住手腕。青年醫師的指尖還沾著草藥清香,體溫透過袖口傳來:"當心有機關。"
她轉頭正撞進他映著晨光的眼眸裏,那裏盛著比她想象中更濃烈的擔憂。阿螢似是被自己的唐突驚到,倉促鬆手後退半步,藥囊上的青鸞暗紋卻突然泛起微光,在兩人之間織出一縷淡青色霧氣。
"阿螢哥耳朵紅啦!"春芽在後方捂著嘴偷笑,被石頭用竹筒敲了敲發髻。少年侍衛抱臂望著門楣處的古老符咒,嘴角卻泄露一絲笑意:"看來青鸞結界也愛看熱鬧。"
林小滿感覺臉頰發燙,忙將注意力集中到青銅鑰匙上。當鑰匙觸到門環的刹那,阿螢突然伸手覆住她手背:"跟著星圖的韻律轉三圈半。"他說話時氣息拂過她耳畔,驚起一串銀鈴般的共鳴——春芽的鈴鐺與藏書閣簷角的風鈴竟同時震顫起來。
石門轟然開啟的瞬間,阿螢本能地將林小滿護在身後。撲麵而來的陳舊書卷氣裏,無數螢火蟲似的光點自動聚成甬道。林小滿望著青年繃緊的後背,忽然注意到他後頸有道淡青色胎記,形狀恰似展翅的青鸞。
"這裏。"石頭突然駐足,星光甬道盡頭浮現八角形玉台,中央凹陷處正是青銅麵具的形狀。當林小滿取出麵具時,阿螢的藥囊突然飄出半闕殘破曲譜,泛黃的紙頁自動貼合麵具內側的暗紋。
"是《祈月調》!"春芽驚喜地觸碰浮現出來的音符,那些墨跡突然化作流螢繞著她旋轉,"奶奶說這是百年前祭司與醫師合奏的安魂曲。"她說著突然頓住,目光在阿螢和林小滿之間來回遊移。
林小滿尚未理清思緒,阿螢已執起她握麵具的手按向玉台。他的掌心比任何時候都溫暖:"別怕,我聽過這曲子。"當他低聲哼出殘譜旋律時,青鸞胎記泛起微光,藥囊裏飄出的曲譜竟自動補全了後半段。
玉台綻放的星光中,林小滿看見幻象——百年前的月夜,戴著同樣青銅麵具的祭司女子將玉笛交給靛衣醫師。她們合奏時漫天流螢聚成銀河,青鸞虛影掠過108口古井,而那兩個身影的輪廓竟與她和阿螢如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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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林小滿喃喃開口,卻被突然崩塌的幻象打斷。阿螢扶住踉蹌的她,指尖無意間擦過她頸側:"小心。"他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顫動,仿佛觸碰到了時空罅隙裏沉睡的諾言。
石頭突然咳嗽一聲打斷旖旎:"打擾二位回憶前世,但星軌開始偏移了。"他指著穹頂正在暗淡的星圖,戲謔裏藏著鄭重,"要談情說愛等拯救完村子?"
春芽憋著笑將銀鈴鐺塞進林小滿手心:"這個借你當定情...啊不是,當護身符!"少女蹦跳著追上石頭的背影,留兩個臉紅的人望著彼此手背上的星光。藏書閣深處傳來帛書翻動的沙沙聲,像是千年歲月裏傳來的溫柔歎息。
晨霧散盡時,四人踩著露水浸潤的青石板走向藏書閣。沿途老宅的土牆上爬滿忍冬藤,金黃花苞垂落在春芽的銀鈴鐺上,被她頑皮地別在鬢角。拐過村口的老槐樹,樹洞深處傳來窸窣響動,驚起三五隻靛藍羽的山雀,撲棱棱掠過他們頭頂,翅尖掃落幾片帶著夜露的棠梨花瓣。
"看石磨!"林小滿突然駐足。原本擺著七顆鵝卵石的古舊磨盤上,昨夜暴雨衝刷出的溝壑竟組成了八卦圖形。阿螢俯身輕觸濕潤的凹痕,指尖沾起的水珠在朝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是潮汐靈力刻印的方位圖,和青銅匣的星軌互為表裏。"
石頭用鐵鍬撥開磨盤下的野蕨叢,露出半截青磚壘成的矮牆。磚縫裏嵌著的貝殼風鈴早已鈣化,卻在他們經過時突然發出空靈的叮咚聲,驚飛了藏在牆縫裏的綠翅螽斯。春芽追著蹦跳的草蟲鑽進竹林,驚起一片銀霧——那是沾滿竹粉的晨露被風揚起的細碎光塵。
藏書閣的輪廓從竹海深處浮現時,眾人都屏住了呼吸。飛簷翹角上蹲踞的嘲風獸覆滿蒼苔,獸口銜著的銅鈴卻光潔如新,鈴身浮刻的二十八宿正與青銅匣的星圖遙相呼應。林小滿伸手觸碰門環上盤繞的藤蔓,那些深紫的葛條突然綻開星狀白花,將纏繞的門鎖融化成一灘帶著鬆香氣息的琥珀。
"小心門檻。"阿螢提醒的話音未落,林小滿已被突降的門檻石絆得踉蹌。青年醫師攬住她後腰的瞬間,門檻內嵌的六棱水晶突然亮起,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在布滿塵埃的地麵——那交疊的影子裏,竟隱約顯出青鸞與蓮花的圖騰。
春芽蹲在門廊處研究雕花窗欞,手指撫過百年梨木的紋理:"這些纏枝蓮的走向,和古井底的塤聲音階一模一樣呢。"她哼出幾個清越的音符,簷角的銅鈴應和著蕩出漣漪,震落梁上懸垂的蛛網。那些銀絲在晨光中尚未落地,便化作細碎星芒融進磚縫裏冒出的地錢苔蘚中。
藏書閣深處傳來潺潺水聲。石頭撥開垂落的紫藤花簾,露出天井裏一汪碧泉,水麵漂浮著用竹枝編成的古老星象儀。當林小滿將青銅麵具放入泉眼凹槽時,四周書架突然如蓮花般旋轉綻開,露出牆壁上由螢火蟲聚成的動態壁畫——百年前的雁回村在光點中蘇醒,戴青鸞麵具的醫女正在月光下為108口古井係上紅繩,每根繩結都綴著用露水凝成的星子。
"你們聽!"阿螢忽然指向窗外。東南方的古井群傳來清越的編鍾聲,驚起棲在井欄上的白鷺。那些鳥兒掠過正在抽穗的稻田時,翅尖掃落的稻花紛紛揚揚,竟在空中拚出半闕《祈月調》的旋律。
春芽接住一片旋轉的稻殼,發現內側刻著微縮的星軌圖:"是當年醫女留給後人的訊息!"少女興奮地轉身,發梢掃過石壁時,藤蔓間休眠的藍閃蝶突然蘇醒,鱗翅上抖落的磷粉在陽光下化作飄散的星屑,落在眾人衣襟上織出若隱若現的鸞鳥紋路。
暮色初臨時,他們抱著殘缺的《祈月調》樂譜走出藏書閣。晚歸的牧童騎著水牛經過,牛鈴叮當驚散了路邊的流螢。那些綠瑩瑩的光點卻不飛遠,反而聚成箭頭形狀,指向村尾某口被合歡樹籠罩的古井。林小滿與阿螢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映著同樣的星光,也映著合歡樹下那口井欄上突然浮現的並蒂蓮刻痕。
月光漫過合歡樹時,林小滿攥著褪色的紅繩退後半步。井欄上並蒂蓮的刻痕正在滲出血色花汁,而她腕間鈴鐺突然灼燙——那是阿螢白日裏為她係上的"護身符",此刻卻勒得皮肉發痛。
"你早就知道。"她轉頭盯著三丈外的青年,看他月白長衫被夜露浸成冷藍,"青鸞胎記、殘譜感應,還有..."她舉起手腕,鈴鐺縫隙裏飄出半片靛色衣料,與幻境中前世醫女的衣袖如出一轍。
阿螢的藥囊簌簌作響,驚飛了合歡花間的夜鷺。他抬手接住飄落的絨花,掌心卻洇開猩紅:"前世靈力在蘇醒,這些記憶會蠶食現世魂魄。"月光照亮他頸間跳動的青鸞印記,那羽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墨色,"小滿,離我遠些才是慈悲。"
春芽的驚呼從老宅轉角傳來。少女提著碎裂的南瓜燈奔來,燈芯裏躍動的竟是林小滿幼年記憶——七歲那場高燒裏,分明有雙帶著藥草香的手徹夜為她換額帕。而燈罩上映出的側臉,赫然是十五歲的阿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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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你進村行醫是算計好的?"石頭的聲音比井水還冷,鐵鍬尖插進阿螢腳邊的泥土。青年醫師踉蹌扶住樹幹,驚落滿枝沉睡的螢火蟲,那些綠瑩瑩的光點卻避他如蛇蠍,盡數聚向林小滿顫抖的指尖。
林小滿忽然嗅到血腥氣。她衝上前扯開阿螢的衣襟,三道爪痕從心口蔓延至肋下,翻卷的皮肉間遊動著黑霧。"青鸞噬主..."她想起藏書閣帛書上的警告,眼淚砸在對方滾燙的皮膚上,"你用自己的命壓製前世魂靈?"
阿螢突然握住她探向傷口的手,力道大得近乎凶狠:"現在你明白了?每次靠近你,青鸞都在提醒我偷來的時光!"他眼底泛起鎏金光暈,那是前世醫女靈力暴走的征兆,"那年你高燒瀕死,是我強行用禁術將兩世魂魄縫合..."
夜風裹著稻浪的轟鳴席卷而來,林小滿腕間紅繩應聲斷裂。無數螢火蟲聚成前世醫女的虛影,冰冷的指尖撫過她眉眼:"好孩子,該把偷走的東西還回來了。"虛影轉頭看向阿螢時卻化作怨毒黑霧,"至於你,背叛誓約的凡人——"
石頭擲出的鐵鍬穿透黑霧,釘在井欄上嗡嗡震顫。春芽趁機將南瓜燈扣向林小滿心口,燈裏封存的童年記憶化作金線,暫時織補住被撕扯的魂魄。"出村!"少女劈手斬斷纏繞兩人的靈力絲線,"去後山祭壇,在月蝕前斬斷輪回!"
林小滿被推著跑出十丈遠,回頭時看見阿螢正在血泊中結印。他白衣浸透的樣子,竟與幻境裏前世醫女消散前的姿態重疊。更驚心的是,自己掌心不知何時凝出半截玉笛虛影——那分明是百年前祭司的武器。
"恨我嗎?"她在山道上嘶聲喊。回答她的是突然傾盆的暴雨,還有阿螢消散在雨幕裏的最後傳音:"往前走,別回頭。" 可當她真闖進祭壇時,供桌上並排擺放的青銅麵具與玉笛,卻刻著兩個糾纏百年的名字。
雷鳴撕裂夜空刹那,林小滿終於看清玉笛內側的小字——那是用阿螢的字跡新刻的"不悔"。
合歡樹的絨花像粉色小雨般飄落時,林小滿發現井欄上長出了會發光的蘑菇。那些圓滾滾的傘蓋上閃爍著星子,每當她靠近,蘑菇就會哼起《祈月調》的旋律。阿螢的藥囊突然蹦出隻雪白的兔子,叼著半截紅繩竄上樹梢,驚醒了藏在葉間的螢火蟲精靈。
"看它們戴著星光王冠!"春芽踮腳去碰飛舞的光點。螢火蟲們突然聚成旋轉的彩虹橋,橋那頭站著隻通體碧藍的雀兒,嘴裏銜著林小滿七歲時疊的紙船——那船正泛著暖黃的光暈,映出小滿記憶裏的畫麵:生病的她被小雀兒輕啄額頭,羽毛拂過的地方開出淡紫色的小花。
阿螢的耳尖突然變得透明,像融化的水晶糖。他慌忙用合歡花遮住異樣,卻被石頭逮個正著。少年侍衛拋起個竹編的球,球裏立刻飛出二十八個發光的小人兒,手拉手繞著阿螢跳舞:"靈力反噬瞞不過土地精靈哦!"
林小滿接住飄來的紙船,船身突然化作流光鑽進她手心。她腕間的銀鈴鐺叮咚作響,驚得滿樹蘑菇都跳起了踢踏舞。最胖的那個蘑菇咕嚕嚕滾到阿螢腳邊,噗地噴出彩虹泡泡,每個泡泡裏都映著他們前世的畫麵——戴青鸞麵具的醫女正把竹哨放在小祭司掌心,兩人腳下蹲著隻打哈欠的麒麟獸。
"原來阿螢哥哥是怕這個!"春芽指著泡泡裏被麒麟追著跑的醫女笑彎了腰。石頭突然吹響竹葉哨,林小滿的辮子應聲綻開成花藤,發梢卷著顆亮晶晶的種子落在阿螢掌心。那種子遇風就長,轉眼變成盞蓮花燈,燈芯裏坐著個穿靛色衣裳的布偶小人,正抱著月牙琴彈唱。
阿螢的指尖開始飄散星塵,他急忙把蓮花燈塞給小滿:"快許願!"林小滿閉眼的刹那,整個村子的古井都湧出泡泡,托著打瞌睡的青蛙和折紙鶴飛向月亮。最大那隻紙鶴背上,前世醫女和小祭司正在下花瓣棋,棋子彈到現世變成了甜甜的桂花糖。
"抓住月光秋千!"春芽甩出銀鈴鐺變的藤蔓。眾人乘著發光的藤蔓蕩過稻田時,驚醒了麥穗裏睡覺的田螺精靈。它們吹起麥稈笛,引得雲朵羊群咩咩叫著追來,每隻羊的絨毛裏都藏著小星星。
當月亮變成圓滾滾的糯米糍時,阿螢終於說出秘密:"青鸞說如果收集到一百個快樂記憶,就能永遠住在童話裏。"他變出個裝螢火蟲的玻璃瓶,裏麵全是小滿笑眼彎彎的瞬間。突然,瓶子裏的光點聚成小麒麟,一口吞掉了阿螢身上擴散的透明咒。
歸家路上,石頭變出竹葉舟載著大家順溪漂流。兩岸的夜來香唱著搖籃曲,荷葉上的露珠自動滾成彈珠,被青蛙們頂過來當禮物。林小滿把最亮的露珠別在阿螢衣襟時,發現他耳尖重新變得紅潤——像沾了朝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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