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高坡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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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晚晴輕輕合上那本滿是批注的人類學典籍,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期待。作為一名醉心於人類學研究的學者,高坡這個名字,如同神秘的召喚,在她的腦海中縈繞許久。那是位於西南腹地省都會市邊緣的苗族鄉,自20世紀二三十年代起,便吸引了眾多中外人類學者的目光,而今日,她終於要踏上這片充滿未知的土地。
    夏日的陽光熾熱而張揚,灑在花溪街頭,夏晚晴拖著簡單的行李,在人群中穿梭,急切地尋覓著前往高坡的班車。她一次次詢問路人,得到的卻總是模糊的指引。就在她有些焦急之時,一輛破舊卻寫著“花溪  高坡”的中巴映入眼簾。她趕忙上前,帶著一絲忐忑問道:“師傅,去高坡嗎?”司機點頭示意,她便迅速上車,等待著這場未知之旅的開啟。可這等待,遠比她想象得漫長,半個小時過去,車子才緩緩啟動。
    一路上,車窗外的風景不斷變換,夏晚晴的心也愈發澎湃。她在腦海中不斷勾勒高坡的模樣,那是通過無數文獻資料構建起的神秘之地。然而,當車子終於爬上高坡大坡,進入鄉場時,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微微一怔。這裏並非她想象中那般古雅寧靜,青瓦木樓、石板小巷難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破舊的樓房,以及濕地邊的垃圾和亂飛的蚊蟲。
    夏晚晴找到一家旅店住下,簡陋的環境並未讓她退縮。安置好行李後,她便迫不及待地走出旅店,漫步在高坡的街頭,試圖從每一處細節中探尋這個地方的獨特韻味。
    黃昏的餘暉為高坡的巷道披上一層金黃,夏晚晴結束一天的初步觀察,回到旅店。此時,旅店的小院裏,兩個留著長發的小青年正熱鬧地洗漱著。見到夏晚晴,他們熱情地打招呼,言語間滿是對高坡的新奇與興奮。他們來自上海,學美術專業,聽聞高坡的神秘,特意前來采風,已在此處待了三天。
    夏晚晴饒有興致地詢問他們的見聞,他們便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從苗寨的古樸,到古墓的神秘,再到岩洞的奇妙。說著,他們還興奮地展示自己的“收獲”——幾個破陶罐、幾塊看似人骨的物件以及一些苗家舊物。夏晚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嚴肅地說道:“這些東西承載著當地的文化與信仰,隨意拿走是對這裏極大的不尊重。”
    小青年們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老師,您別這麽嚴肅,我們就是覺得好玩,帶回去留個紀念。”夏晚晴心中湧起一股怒火,她深知這些文物對於高坡苗族文化傳承的重要性,怎能如此被褻瀆。她再次強調:“這不是小事,你們必須把東西還回去。”可小青年們依舊嬉皮笑臉,並未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夏晚晴無奈又氣憤,轉身回到房間,可那兩人還不依不饒,甚至追問她的聯係方式,心煩意亂之下,她竟鬼使神差地告訴了他們。待冷靜下來,她才懊惱不已。
    第二天,夏晚晴前往鄉政府,期望能獲取更多關於高坡的資料。然而,工作人員的態度卻十分冷淡,簡單的“歡迎”之後,便告知負責資料的人不在,讓她過幾天再來。她雖有些失落,但並未氣餒。幸運的是,當天有車前往甲定村看洞葬,她得以搭車一同前往。在途中,她結識了鄉政府工作的小李。小李熱情開朗,得知夏晚晴的來意後,一路上為她詳細介紹著高坡的風土人情,這讓夏晚晴對接下來的調研多了幾分期待。
    車子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終於抵達甲定村。夏晚晴懷著敬畏之心,走進那神秘的山洞。洞內,數百副棺材有序擺放,這便是高坡苗族獨特的洞葬習俗。昏暗的光線中,棺材散發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夏晚晴輕輕走近,仿佛能聽見曆史的低語。
    她注意到,在棺材之間,還散落著一些陶罐。帶著疑惑,她向身旁的村民請教。村民耐心解釋道:“這些陶罐是用來裝先人的骨灰的。我們苗家人的祖先從東方來,死後靈魂也要歸向東方。有些人死在外麵,像在越南戰場上犧牲的,就用陶罐把骨灰裝回來,放在這裏。還有些從別處遷來的,即便隻有骨頭,也會用陶罐裝好。把大家放在一起,靈魂就有伴了,不怕野鬼侵擾。”
    夏晚晴認真聆聽,手中的筆在本子上飛速記錄。這一刻,她深刻感受到田野調查的魅力。那些在文獻中略顯抽象的記載,如今在眼前變得鮮活而真實。洞葬不僅僅是一種喪葬形式,更是高坡苗族文化、信仰與曆史的深刻體現。相較於單純依靠文獻研究,身臨其境的觀察與交流,讓她更真切地觸摸到了事物的本質,填補了知識體係中的諸多空白。
    從洞中出來,夏晚晴思緒萬千。她深知,這僅僅是高坡神秘麵紗下的一角,還有更多未知的故事等待她去發掘。而她,也將帶著這份對文化的敬畏與執著,繼續深入探索高坡的每一寸土地。
    有了小李的熱心幫助,夏晚晴的調研工作有了新的進展。小李不僅主動擔當向導,陪她走訪了多個村寨,還為她提供了不少高坡鄉政府的相關材料。為了更方便開展工作,夏晚晴從旅店搬到了小李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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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夏晚晴穿梭於各個村寨之間,與村民們深入交流。她傾聽著他們的故事,觀察著他們的生活,收集著關於高坡苗族文化、習俗、經濟等各方麵的信息。然而,調研的道路並非一帆風順。
    一日,夏晚晴在一個村寨中遇到了幾位所謂的學者。他們手持相機,在村寨裏大聲喧嘩,對著村民進行著看似專業的采訪。出於好奇,夏晚晴駐足觀察。隻見他們提出的問題十分膚淺,諸如“你為什麽穿這樣的衣服”“你們過節都做些什麽”,而且當村民回答稍有偏差時,他們便立刻打斷,引導村民按照自己預設的答案回答。
    夏晚晴心中湧起一股憤怒,她深知這種采訪方式根本無法真正了解高坡的文化內涵,不過是浮於表麵的作秀。她上前製止道:“你們這樣的采訪毫無意義,是對村民的不尊重,也是對學術的褻瀆。”那些人卻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懂什麽,我們這是為了快速獲取信息,趕時間呢。”夏晚晴義正言辭地反駁:“人類學研究需要的是深入、真實的觀察與交流,而不是這種走馬觀花、預設答案的虛假調研。”雙方各執一詞,不歡而散。
    這次經曆讓夏晚晴更加深刻地認識到,真正的人類學田野作業與那些流於形式的社會調查有著天壤之別。她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秉持嚴謹的態度,將高坡的真實麵貌呈現出來,讓更多人了解這片土地的獨特價值。
    隨著調研的不斷深入,夏晚晴逐漸將目光聚焦到高坡的貧困問題上。她走遍了高坡的每一座山頭、每一個村寨,與數百位村民和幹部促膝長談,試圖探尋貧困背後的根源。
    通過大量的走訪和資料查閱,她發現高坡的貧困現狀與生態環境的惡化息息相關。從1957年起,高坡大規模砍伐森林,一方麵是為了響應當時大煉鋼鐵的國家號召,另一方麵則是盲目開墾“良田”。然而,高坡獨特的地理環境並不適合大規模種植水稻。山高坡陡、風急霧大,石灰岩地貌導致水源匱乏,新開墾的萬畝梯田收成寥寥,卻換來森林資源的枯竭,水土流失日益嚴重,生態環境急劇惡化。曾經支撐苗民生活的傳統狩獵、采集產業也因森林消失而中斷,村民們陷入了“因貧毀林,因林致貧”的惡性循環。
    更讓夏晚晴感到痛心的是,外界對高坡的貧困狀況似乎漠不關心。許多所謂的學者、遊客,來到高坡隻是為了欣賞所謂的“原生態景觀”,對村民們的生活困境視而不見。當地政府雖從1982年起就安排多個局級單位對高坡實施扶貧行動,但二十年過去了,高坡的貧困依舊如頑疾般難以根除。是政策執行不力,還是缺乏切實可行的發展方案?這一係列問題在夏晚晴的腦海中盤旋,她深知,自己的調研不僅是為了學術研究,更是為了尋找改變高坡命運的良方。
    在這段艱難的調研過程中,夏晚晴也曾感到迷茫與疲憊。無數個夜晚,她獨自坐在窗前,看著高坡寧靜的夜空,心中滿是對這片土地未來的擔憂。但每當想起村民們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她又堅定了繼續前行的決心。她知道,自己肩負著一份責任,要用自己的所學,為高坡的發展貢獻一份力量。
    不知不覺,夏晚晴在高坡的調研已近尾聲。整理著厚厚的調研筆記,她心中滿是不舍與眷戀。這裏的每一條巷道、每一張質樸的臉龐、每一個動人的故事,都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
    離別那天,村民們紛紛前來送行。他們帶著自家醃製的臘肉、親手編織的苗繡,眼中滿是感激與不舍。一位苗族老奶奶拉著夏晚晴的手,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道:“姑娘,謝謝你來看我們,以後常來。”夏晚晴眼眶泛紅,點頭應下。
    坐在返程的車上,夏晚晴回望漸漸遠去的高坡,心中已然有了新的打算。回到都市後,她將全身心投入到調研成果的整理與撰寫中,通過學術報告、論文等形式,讓更多人了解高坡的真實情況。她還計劃聯係更多的公益組織、社會力量,為高坡的生態修複、經濟發展出謀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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