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察覺到他的異樣，低聲解釋道：“公子，這是我們綺香閣的頭牌，華榆姑娘。”
    “平日裏，想聽她彈奏一曲，可得花不少銀子，還得提前預約呢。”
    “如今是有貴客來訪，她才破例彈奏，公子今日倒是運氣好，和您相約的貴客這會兒正在華榆姑娘的房中呢。”
    沿著曲折的回廊前行，琴音越來越清晰，婉轉悠揚中透著一絲淡淡的歡愉，像是在訴說著一場隱秘的重逢。
    謝怔心中一動，這琴音竟與他此刻的心境隱隱契合。
    但他自己也不知這種情緒源自於何，謝怔並沒有多在意。
    “她的琴藝確實不凡。”謝怔低聲說道。
    小廝忙不迭點頭：“那可不，華榆姑娘不隻是琴藝，詩詞歌賦、書畫女工樣樣精通，是咱們這的招牌，往來的達官顯貴都對她讚賞有加。”
    小廝在一扇雕花門前停下，輕輕叩門，小聲說道：“華榆姑娘，謝公子求見。”
    門內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進。”
    謝怔推門而入。
    屋內，是那天謝怔見過的令其失態的女子。
    刹那間，謝怔的腳步猛地頓住，向來麵不改色的麵龐都忍不住裂開了一點，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
    女子一身月白錦緞長裙，裙擺繡著淡雅的蘭花，長發鬆鬆挽起，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皙的頸邊，
    她正是綺香閣的頭牌，華榆。
    “謝兄站門口，是不打算進來了嗎？”
    那個低沉男聲再度響起，帶著幾分戲謔。
    謝怔這才回過神，抬步走進屋內，目光看向那邊半躺在雕花梨木榻上的男人。
    他身著玄色錦袍，腰間掛著一塊成色極佳的玉佩，麵如冠玉，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正是當今聖上，沈淵。
    謝怔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拱手向沈逸行禮，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一絲波瀾：“陛下，久仰聖名。”
    沈淵擺了擺手，目光在謝怔和華榆之間來回流轉，笑意更濃了幾分。
    “聽聞謝公子年少有為，智謀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說罷，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謝怔坐下。
    謝怔走到一旁坐下，卻不巧，正對著華榆。
    四目相對的瞬間，謝怔原本沉穩的目光裏閃過一絲慌亂，他很快垂下眼眸，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試圖借此掩飾內心的波瀾。
    華榆微微低下頭，輕抬手臂，以手掩麵，不經意間遮擋住唇邊的笑意，這謝怔也是個妙人呢。
    沈淵將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卻不點破，隻是輕笑著端起茶盞，淺酌一口，慢悠悠地開口：
    “謝兄所呈信件，朕已反複研讀，隻是不知謝兄所求為何？”
    謝怔聞言，神色平靜，拱手回道：“我隻是想要陛下的一句承諾。”
    沈淵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將茶盞輕輕擱下，“哦？但說無妨，若是合理，朕自不會吝嗇。”
    據他所知，謝怔在侯府的地位可以說是最末等的，不知這樣一個在家族中都不受重視的人，會要什麽承諾？
    “我和我娘要脫離侯府，另外事成之後我要一個有名無實的侯爵之位。”
    沈淵聽聞，臉上的笑容瞬間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他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看似不起眼的謝怔。
    “你這要求，可不簡單。”
    “侯府雖非皇室宗親，卻也是朝中望族，你想帶著母親脫離，還索要侯爵之位，這其中的利害，你可清楚？”
    沈淵的聲音低沉，帶著上位者的威嚴。
    謝怔神色平靜，不卑不亢地拱手說道：“陛下，我自然知曉其中利害。”
    “陛下想要的，我手中都有，甚至於其他官員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隻要陛下想查，我也能提供線索。”
    沈淵神色一凜，原本隨意搭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攥緊，眼中的探究意味更濃：
    “你這話，倒是有意思。你一個在侯府被邊緣化的世子，如何能掌握這些？”
    謝怔神色依舊平靜，“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沈淵定定看了謝怔一會兒，突然朗聲笑了：
    “有意思，你這小子，倒藏得夠深！朕倒是好奇，你還瞞著多少底牌？”
    他收了笑，目光銳利如鷹，“不過，朕欣賞你的膽量和手段。但你得清楚，與朕做交易，容不得半點差錯。”
    屬於上位者的威壓盡顯，沈淵上前一步，周身散發的氣場讓周遭空氣都疑似被凝結。
    “朕的旨意，如同金科玉律，但凡你傳遞的線索有一絲偏差，或是執行稍有懈怠，牽連的可不止你一人。”
    沈淵的氣場驚人，但謝怔就跟個瞎子似的，視線落在一旁的華榆身上。
    看到華榆被驚得一抖，謝怔下意識蹙起眉來，他不滿的視線看向沈淵。
    沈淵被看得一愣，回過神來時隻覺得好笑，向來隻有他看不慣別人的份，這謝怔竟還敢對他流露出不滿。
    他眯起眼睛，危險的氣息在周身蔓延：“謝怔，你可知你此刻的行為，放在尋常臣子身上，已是大不敬之罪？”
    謝怔壓根不帶怕，自顧自端起茶輕抿一口，神色平靜得像是沒聽見沈淵的警告。
    他剛才又失態了……
    沈淵氣笑了，“好好好！你的要求朕答應了。”
    他擺了擺手，臉上雖還帶著幾分無奈，語氣卻已緩和許多。
    “你這小子，倒是有幾分膽識，敢在朕麵前如此行事。”
    “不過，朕欣賞你的這份率性與重情，若不是你這份真性情，朕也不會輕易應下你的請求。”
    頓了頓，他抬步往外走去，背影透著幾分無奈，“三日後，朕等你入宮詳談計劃，若敢敷衍，休怪朕翻臉。”
    溜了溜了，總感覺他有些礙眼是怎麽回事？
    看在裏麵那兩人還算不錯的份上，給他倆留點單獨相處的空間。
    沈淵跨出殿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小聲嘀咕：“這謝怔，看著老實，膽子可真不小。”
    身旁的大太監李福湊上前，剛要說話，就被沈淵擺擺手打斷了。
    “走，回宮，這兩個妙人下次再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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