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淩氏書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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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菡茱輕輕眨了眨眼睛,指尖繞著團扇上的流蘇穗子,“白露,先前你去書肆采買時,可曾教人瞧出咱們府上的門第?”
白露忙福了福身,“回世子夫人的話,奴婢每回出門都戴著青紗冪籬,連手背都用絹帕裹著,斷不會叫人看出端倪。”
“這便好。”晏菡茱用扇骨點了點案幾上那兩冊藍皮話本,“待我看完便收進樟木箱裏,莫要教旁人瞧見。”話音未落又改口道:“罷了,還是燒了幹淨。”
沈鈞鈺倚在紫檀雕花圈椅裏,修長手指翻動書頁發出細響。不過半盞茶工夫便將下冊也撂在案上,端起青瓷茶盞抿了口,“娘子還是先看罷,好歹花了五錢銀子。待你看完再燒,省得教咱們閨女日後瞧見——”他忽而笑出聲來,“若學得書裏那些個癡女行徑,可怎生是好?”
團扇“啪”地打在沈鈞鈺肩頭。晏菡茱斜睨著他,“世子爺倒不怕妾身看了這些歪書,跟著學壞?”
“若是尋常女子…”沈鈞鈺捉住她手腕,指腹摩挲著腕間玉鐲,“許真要被這些荒唐話本迷了心竅。可你是晏家嫡女,自幼讀著《女誡》《列女傳》長大,骨子裏最是清傲。”他忽而正色道:“若有朝一日我當真負你,你定會先與我和離,再要麽——”
團扇這回結結實實拍在他唇上。晏菡茱眼波流轉間盡是狡黠,“世子慎言,妾身這般賢良淑德,豈會做出謀害親夫的勾當?”
侍立廊下的白露忙垂下頭,肩頭微微發顫。她家世子爺這話雖不中聽,倒把夫人脾性摸得透透的。
沈鈞鈺握住她執扇的柔荑,神色認真得近乎肅穆:“我這人你是知道的,天生一副牛脾氣,遇事愛較真,說話又刻薄。前日還因河道貪墨案在朝會上把工部侍郎罵得下不來台。”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這些年雖學著收斂,到底江山易改。”
晏菡茱正要開口,又聽他道:“旁的也就罷了,唯有一樁須與娘子明言。”他忽然起身走到她跟前,玄色織金袍角掠過青磚,“外頭那些鶯鶯燕燕,我沈鈞鈺此生絕不會沾染半分。”
廊下銅鈴被風吹得叮當響。晏菡茱仰頭望進他眼底,忽而想起三年前合巹酒潑濕的鴛鴦錦被。那時他說“你我皆是棋子”,如今倒真生出幾分夫妻情誼來。
“金鑲玉尚且有瑕。”她抽出帕子替他拭去額角薄汗,“世子能說出這番話,已勝過萬千男子。”指尖若有似無劃過他喉結,“隻要世子守著方才那句話,旁的...妾身自會體諒。”
沈鈞鈺喉頭滾動,捉住她作亂的手按在心口:“空口無憑,娘子且往後看。”
正說著,外頭傳來急促腳步聲。京兆府衙役將東市三家書肆圍得水泄不通,掌櫃們抖若篩糠地被鐵鏈鎖走。不過兩個時辰,屠大人案頭已摞了七八本藍皮冊子,俱是昨夜新到的貨。
“大人明鑒!”德文書坊的老掌櫃涕泗橫流,“這些冊子都是蒙麵人送來的,說是什麽江南新話本。小老兒瞧著賣得好,這才...這才鬼迷心竅啊!”
屠大人慢條斯理吹開茶沫:“昨夜幾時送來的?”
“亥...亥時三刻!那人裹著黑鬥篷,說話帶點江州口音。給了二十兩現銀,說是往後還有新本子…”老掌櫃忽然想起什麽,“對了!他腰間掛著個鎏金香球,繡著...繡著並蒂蓮!”
與此同時,沈鈞鈺正立在書房暗格前。鎏金香球靜靜躺在錦盒裏,蓮花紋路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窗外忽起驚雷,初夏的雨來得又急又猛,將青石板洗得發亮。
驚堂木拍得震天響,屠大人眯起三角眼,目光像把生鏽的鐮刀在幾個掌櫃臉上刮來刮去:“查不出話本子源頭,諸位就在詔獄過年吧。”他枯瘦的手指扯斷三根花白胡須,“皇後娘娘鳳諭在此,便是天王老子來求情——”
硯台“哐當”砸在《度春風》話本上,封皮畫著的交頸鴛鴦裂成兩半。跪著的綢緞莊掌櫃突然想起什麽:“那紙!是淩氏商行的竹紋箋!”
屠大人騰地站起,官袍下擺掃落茶盞。十年前梁國舅奶兄被腰斬時,血點子濺在梁國舅的蜀錦靴麵上。那老殺才當場暈厥,屠大人卻捧著罪狀進宮麵聖:“陛下若想赦免,就用這端硯砸碎臣的天靈蓋!”
“師兄……”景仁帝望著他補丁摞補丁的官服,到底咽回了求情的話。
此刻京兆府衙後堂,雕花窗欞透進的夕照裏浮著細塵。書坊掌櫃戰戰兢兢呈上殘頁:“這油墨泛著蛤蜊殼似的青光,全京城獨淩氏書坊有這手藝。”
屠大人指尖撚過紙頁,突然冷笑:“去年臘月淩家往城郊運了二十車鬆煙墨。”他抓起驚堂木又要拍,忽聽得門外衙役急報:“跟蹤的人回來了!馬車進了淩氏庫房!”
暮色中的城郊庫房飄著桐油味。屠大人踹開大門時,驚起滿屋雀鳥。成摞的話本堆得比人高,封皮上“淩氏書坊”的朱印還泛著潮氣。
“給本官抄!”屠大人官靴踩碎地上一枝並蒂蓮紋銀簪,“江南淩氏......好個詩禮傳家的望族!”
十年前梁國舅府。
“屠明德!”梁國舅的玉帶鉤撞在青磚上,“這是我乳娘獨子!”
屠大人抖開血衣:“獨子就能當街摔死嬰孩?”他忽然解下烏紗帽,“陛下要保國舅,臣這就辭官歸田!”
景仁帝在養心殿摔了茶盞:“師兄這是逼朕!”
“臣逼的是王法。”屠大人掏出戶部賬冊,“上月梁家捐的三千兩白銀,已換成米麵施粥。”他三角眼瞥向皇後,“娘娘若嫌臣礙眼,臣明日就告老……”
皇後掐斷三根護甲,拂袖而去。
淩氏庫房的燈籠被夜風吹得打轉。屠大人抓起本《度春風》擲向主事:“印這些淫詞豔曲,對得起淩家祠堂的進士匾?”
主事膝行著抱住他官靴:“大人明鑒!書坊上月遭了賊。”
“賊能仿你淩氏獨門油墨?”屠大人抽出佩刀挑開話本,“這裝訂的手法,跟你們上月呈給國子監的《四書集注》一模一樣!”
更鼓敲過三響,衙役押著三十車話本往京兆府去。屠大人突然駐足,望著城南淩氏大宅的飛簷:“明日早朝,本官要參淩閣老教子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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