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添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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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古架上的琺琅自鳴鍾突然報時。晏菡茱望著蘇氏鬢角銀絲,想起大婚那日自己捧著《女誡》戰戰兢兢敬茶的模樣。如今這沉甸甸的鑰匙,倒比合巹酒更催人醉。
沈鈞鈺握著辣椒種子的手頓了頓。窗外飄來晏菡茱與丫鬟的說笑,混著金器碰撞的脆響。他忽然在奏折添了句:“懇請聖上允臣攜內子赴西北督導春耕。”
墨跡未幹,桑嬤嬤抱著錦盒進來:“世子夫人讓送來的。”掀開盒蓋,新炒的南瓜子混著椒香,“夫人說……”老嬤嬤學著晏菡茱的語調:“‘農書裏該添條——禦寒當食辣’。”
沈鈞鈺撚起粒瓜子,舌尖的灼熱直燒到心口。
次日清晨。
馬廄裏雪花裹著草料翻飛。晏菡茱係緊狐裘兜帽:“真要去西北?”
“昨日八百裏加急送的折子。”沈鈞鈺扶她上馬車,“陛下朱批了四個字——伉儷同心。”他忽然扣住她手腕,“娘子怕冷?”
晏菡茱摸出個鎏金手爐:“備了十斤辣椒。”車簾落下時,她瞥見侯府匾額上的晨霜,“到了房陵縣,第一件事便是煮鍋羊肉湯……”
車輪碾過積雪的聲音漸漸遠去。蘇氏站在角門處,忽然對桑嬤嬤笑道:“當年算命的說茱兒是鳳凰命,我還不信。”她摩挲著腕間佛珠,“如今看來,倒是鳳凰帶著咱們侯府衝天呢。”
晏菡茱捧著鎏金禮單屈膝行禮,石榴裙擺在地麵綻開蓮花紋:“母親這般厚愛,倒叫兒媳惶恐。”
蘇氏笑著將人扶起,腕間翡翠鐲子碰出清脆聲響:“咱們侯府統共就五口人,不疼你們小兩口疼誰?”轉頭吩咐袁嬤嬤:“把庫房裏那對掐絲琺琅瓶也添上,年輕人屋裏該有些鮮亮擺設。”
日頭西斜時,驚鴻苑的月洞門前熱鬧起來。八個粗使婆子抬著描金箱籠魚貫而入,陽光在禦賜的金錠上跳著碎光。沈鈞鈺從《水經注》裏抬頭,正見妻子提著裙裾跨過門檻,鬢邊累絲金步搖晃成一片星河。
“母親把私庫鑰匙都給我了。”晏菡茱將禮單鋪在石桌上,指尖點著“東海明珠十斛“的字樣,“世子可要挑些去書房把玩?”
沈鈞鈺執起她發間落下的海棠花瓣:“娘子留著打頭麵罷。我如今不赴詩會,倒省下不少買酒錢。”忽覺耳垂被人捏住,抬眼對上妻子促狹的笑靨。
“見者有份的道理都不懂?”晏菡茱從荷包裏摸出枚金瓜子塞進他掌心,“前日你為查河道貪墨案險些墜馬,這算湯藥費。”
廊下傳來白露的竊笑。沈鈞鈺摩挲著金瓜子紋路,忽然傾身在她耳邊低語:“真要補償,不如……”
“想都別想!”晏菡茱紅著臉推開他,“柳大夫說了,腿傷未愈前不許……”後半句化作耳語,驚得枝頭麻雀撲棱棱飛走。
沈鈞鈺望著妻子逃也似的背影,搖頭輕笑。暮色漸濃時,他倚在庫房門口看晏菡茱核對賬冊,燭火將她眉眼染成暖金色。”給永昌伯府的節禮……”
“按舊例便是。”晏菡茱將鑰匙串纏在腕間,“倒是紀家表姐那邊,煩請嬤嬤添二百兩現銀。”她想起前日收到的信,信紙邊緣還沾著藥漬——表姐又為抓安胎藥典當了陪嫁簪子。
袁嬤嬤捧著禮單欲言又止。晏菡茱會意道:“母親贈的私房錢另有用處,明日讓莊頭送二十車新炭去慈幼局。”她望向窗外圓月,“中秋該讓孤兒們也吃上月餅。”
更漏聲裏,沈鈞鈺握著她執筆的手在禮單添上“遼東老參兩支“。硯台映著交疊的身影,恍惚又是三年前初見——她也是這樣執拗地往賑災糧裏添自己的胭脂錢。
“娘子可知當年為何求娶你?”他突然問。
晏菡茱筆尖頓了頓,墨汁在宣紙上暈開小朵梅花:“不是說因我擅撫《廣陵散》?”
“那日你在慈恩寺布施,有個小乞丐偷了你的荷包。”沈鈞鈺笑著將她散落的鬢發別到耳後,“你追了三條街,最後卻把荷包裏的碎銀都給了他。”月光淌過他眼底,“那時我便想,這般心軟又執拗的姑娘……”
話未說完,窗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江蘺舉著封信闖進來:“世子,房陵急報!餘大人加固的城牆扛住了北狄第一波進攻!”
雕花窗欞透進的夕照裏浮著細塵,白露捧著鎏金茶盤的手緊了緊:“少夫人就是心太善。”她將青花瓷盞重重擱在案幾上,“芙蕖小姐哪是提醒?分明是等著看咱們笑話!”
晏菡茱撚著禮單上的泥金小楷,聞言輕笑:“我倒要謝她。”鎏金護甲劃過“兩萬兩黃金“的字樣,“若不是她攛掇我買那玉米種子……”
“您還替她說話!”白露急得扯皺了帕子,“那日她在永昌伯府說的話,奴婢可都記著——"菡茱妹妹最是心軟,定會接濟紀家"。”她學著晏芙蕖的腔調,“這哪是姐妹情深?分明是拿您當冤大頭!”
窗外忽然傳來撲棱聲。晏菡茱瞥見廊下驚蟄正給江蘺遞汗巾,唇角漾起笑紋:“後日便是你大喜,怎還操心這些?”她摘下腕間翡翠鐲子,“這個添妝。”
白露眼眶倏地紅了:“奴婢……”
“我知你心思。”晏菡茱將鐲子套進她手腕,“當年陪嫁時,你與驚蟄確是芙蕖安插的眼線。”她撫過白露發間銀簪,“可這些年,你們比永昌伯府那些血親更貼心。”
紀家後院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下。晏芙蕖倚著錦緞引枕,指尖掐進掌心:“二百兩銀子?她倒是大方!”鎏金護甲在禮單上劃出深深痕跡,“當我紀家是要飯的?”
芒種捧著藥碗的手一顫:“夫人仔細身子。”
“身子?”晏芙蕖冷笑,“我那好妹妹巴不得我早死!”她忽然抓起案上和田玉鎮紙,“啪“地砸向博古架,“憑什麽她就能……”
碎玉飛濺中,芒種瞥見多寶閣上蒙塵的合歡佩——那是晏芙蕖及笄時晏菡茱所贈。當年姐妹倆擠在永昌伯府西廂房分食一塊桂花糕的光景,如今竟比碎玉更難拾掇。
靖安侯府庫房裏,白露正清點中秋禮。蜀錦在暮色中泛著流水般的光澤,她忽然“咦“了一聲:“這匹月華錦不是皇後賞的?少夫人怎舍得……”
“給芙蕖姐姐的。”晏菡茱撫過錦緞上的纏枝紋,“她最愛海棠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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