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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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仿佛一道九天驚雷在禦書房內炸響!
    景仁帝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幹幹淨淨,身軀猛地一晃,若非及時扶住了沉重的紫檀木桌案邊緣,幾乎就要栽倒!他死死盯著贏朔手中那張薄薄的信紙,眼神由最初的震驚、難以置信,迅速轉化為滔天的怒火和徹骨的悲涼與怨恨!
    他一生縱橫捭闔,登臨絕頂,自認算無遺策。卻萬萬沒想到,自己子嗣艱難,唯一的兒子自幼體弱多病的根源,竟然來自於他至親至敬、奉養於慈寧宮、他以為早已安享晚年的——親生母親!
    原來他唯一的血脈,竟是被自己的生母親手絕了後路!
    禦書房內,死寂無聲,唯餘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
    景仁帝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龍袍下的手指死死扣住禦案邊緣,指節泛白。侍立一旁的沈鈞鈺心頭劇震,一個箭步上前穩穩扶住帝王的手臂,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與擔憂:“陛下!龍體為重,請保重聖躬!”
    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景仁帝的心髒。他視若親母的太後,竟早已包藏禍心!那經年累月送入宮中的所謂“補藥”,竟是噬魂奪命的毒物!難怪他子嗣艱難,膝下僅得太子一人……原來皆是拜這位“慈母”所賜!此前尚存一絲僥幸,以為太後或許被蒙蔽,未曾真正參與其中。可眼前這些鐵證如山的信件,徹底碾碎了他最後的期冀,隻餘下徹骨的寒意與絕望。
    贏朔侍立另一側,他自幼長在宮中,對太後筆跡再熟悉不過。這些散落在禦案上的信件,字字句句,皆是宣王與太後及其心腹密謀勾結的罪證!他亦緊跟著沉聲勸諫,字字千鈞:“陛下!萬望珍重!太子殿下尚未大婚,江山社稷、儲君教導,皆係於陛下一身!若陛下有恙,西魏必生動蕩,天下危矣!”
    沈鈞鈺心知此刻已無法置身事外,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穩而清晰,試圖將帝王從滔天怒海與悲慟中拉回:“陛下息怒!幸得天佑,賊人陰謀已現形跡。此等密函能及時呈於禦前,背後那位通風報信、甘冒奇險之人,實乃居功至偉!一切,尚在陛下掌控之中!”
    景仁帝胸膛劇烈起伏,喉頭一股濃烈的甜腥味幾欲噴湧而出。他閉上眼,死死壓抑著翻騰的氣血與滔天怒火。沈鈞鈺和贏朔的話語如同冰水,澆在他幾近沸騰的理智之上。是了,他是西魏的帝王,是曆經無數風浪才登臨九重的天子!他猛地睜開眼,眼中雖布滿血絲,卻已重燃起屬於帝王的、冰冷的、掌控一切的銳利光芒。
    誠如沈鈞鈺所言,那些藏汙納垢的瀟湘閣,不過是一窩見不得光的陰溝鼠輩。而真正能動搖國本的,是這信件背後,那些道貌岸然、手握重權卻與宣王媾和的國之蠹蟲!其中一人,竟已官至兵部侍郎,堂堂正三品大員,執掌兵部要務!
    “傳許宬!”景仁帝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贏朔立刻領命,將手中信件小心放回禦案,疾步退出殿外傳旨。
    景仁帝的目光轉向沈鈞鈺,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沈卿,繼續念。”
    沈鈞鈺躬身領旨,走到禦案前,拿起剩下未讀的信件。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無波,但指尖的微顫和那無法完全壓抑的、略微波動的聲線,依舊泄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每讀出一行字,都像是在揭開一層血淋淋的瘡疤——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臣,竟如此膽大妄為,其心可誅!其行當滅九族!
    景仁帝麵容沉靜如水,聽著沈鈞鈺一字一句地念誦。對於這些大臣的背叛,他心中並無多少意外與憤怒,隻有冰冷的算計與殺意。或為從龍之功,或為利誘威逼,皆是成王敗寇下的選擇。既已敗露,便隻有一條路可走——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唯一能真正撕裂他心防的,隻有“太後”二字。
    早年喪母,孤苦無依之時,是這位太後給了他庇護與提攜。那份孺慕之情與感激之心,他從未作假。原來,那份“慈愛”背後,竟是如此不堪的算計!當年並非不想扶宣王登基,而是宣王年幼,即便登位也難掌權柄,所以才選擇了他這個“傀儡”……這份徹頭徹尾的欺騙與利用,這份至親的背叛,才是真正將利刃捅進他心窩的劇毒!死不足惜!萬死難贖其罪!
    沈鈞鈺讀完最後一封信,將信紙輕輕放回禦案,垂首肅立一旁,不再言語。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殿外,許宬步履匆匆而來。
    他昨夜接到密報,率金林衛精銳火速趕往太白樓,卻終究遲了半個時辰。鄭源如同人間蒸發,蹤影全無。許宬下令全城秘密搜捕,一夜未眠,卻毫無頭緒,正焦頭爛額之際,忽聞陛下急召,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飛奔入宮。
    踏入禦書房,見沈鈞鈺也在,許宬心中掠過一絲詫異,但麵上不顯,恭敬行禮:“微臣許宬參見陛下!不知陛下急召,有何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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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仁帝目光沉沉,如同寒潭深淵,指了指禦案上那一摞信件,聲音聽不出喜怒:“自己看。”
    許宬心頭一凜,依言上前。他拿起信件,一目十行,飛速掃過。越看,他臉上的血色褪得越快,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握著信紙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泛白。震驚、難以置信、繼而化為沉甸甸的驚駭與凝重!這……竟是通敵叛國的鐵證!牽連之廣,位分之高,令人膽寒!
    他猛地抬頭看向沈鈞鈺,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金林衛統領特有的警覺:“沈世子!這些信件……從何而來?”此事關係重大,來源必須絕對可靠!
    沈鈞鈺神色坦然,拱手道:“回許統領,昨日下官奉旨恭送太子殿下回宮後,見天色尚早,便與內子一同前往茶樓,欲品茗賞覽落日餘暉。登高望遠,霞光萬丈,下官一時興起,吟誦拙作一首。詩成未幾,便聽得隔壁雅間傳來鄭源鄭兄的聲音。”
    他頓了頓,清晰敘述:“鄭兄認出是下官後,言道情況萬分緊急,已等不及與金林衛的接頭之人。遂將一個包裹自窗隙拋入下官雅間,包裹內正是這些信件與一枚玉佩。鄭兄托付下官務必將此物火速麵呈陛下,隨後便匆匆離去,不知所蹤。”
    許宬聞言,眼神複雜地看了沈鈞鈺一眼,語帶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世子與夫人……當真是好雅興。”在這風雲詭譎之時,竟還有此閑情逸致。
    沈鈞鈺眉頭微蹙,正色道:“許統領,此刻非是論下官雅興之時!當務之急,是陛下如何聖裁?如何緝拿這些包藏禍心、圖謀不軌的逆賊?刻不容緩!”
    他語氣加重,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再者,鄭兄冒險傳遞此等絕密,處境必然凶險萬分!許統領執掌金林衛,偵緝四方,務必盡快查明鄭兄下落,設法營救!絕不能讓此等忠勇義士,因功殞命,寒了天下人之心!”
    一股滾燙的熱意猛地竄上許宬的臉頰,火燒火燎。他瞬間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多麽大的疏漏——方才沈鈞鈺稟報時,隻字未提金林衛未能按時抵達,才導致鄭源陷入絕境,幾乎人贓俱獲!若非沈鈞鈺當機立斷,後果不堪設想。
    沈鈞鈺這人,說話依舊像他手裏的劍一樣,直來直往,不留情麵,卻偏偏在關鍵處給他留了餘地,沒有在禦前點破他的失職。這份不動聲色的周全,讓許宬心頭滋味複雜,既有感激,更有難堪。
    他立刻收斂心神,深深一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陛下,事不宜遲,微臣懇請即刻發兵,緝拿這些亂臣賊子!”
    禦座之上,景仁帝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紫檀禦案,發出篤篤的輕響。殿內一時隻聞這沉穩的節奏,空氣仿佛凝固了。片刻後,帝王深邃的目光抬起,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靜:“許卿,與其你領著金林衛浩浩蕩蕩去各家府邸拿人,動靜太大,恐生枝節……不如,由朕下旨,召他們入宮覲見。那些信件,”他目光掃過禦案上散落的“投名狀”,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既是他們的催命符,朕倒要親眼瞧瞧,當他們看到自己親筆寫下的‘忠心’時,會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陛下聖明!”許宬心領神會,這確實是更穩妥、更能看清忠奸的法子,他立刻躬身領命。眼下南唐戰事雖勝,餘波未平,京畿重地,絕不能再起動蕩。
    景仁帝的目光轉向靜立一旁的沈鈞鈺,那眼神裏多了幾分審視後的讚許。他探手入懷,取出一枚沉甸甸、雕刻著盤龍的赤金令牌,在殿內燭火下流轉著威嚴的光芒。“沈卿,”帝王的聲音沉穩有力,“名單上那些個低階官員,品秩不夠,朕不便一並宣召入宮。你持朕的金牌,去尋他們的頂頭上峰,命其上官以公務為由,將人喚至各自衙門拘押,再秘密押送至金林衛大牢。”他頓了頓,目光如炬,“此行或有風險,沈鈞鈺,你……可懼?”
    沈鈞鈺明顯一愣,下意識地反問:“陛下……您讓微臣去抓人?”他並非推諉,而是深知此事幹係重大,自己一個年輕勳貴,驟然被賦予如此機要且危險的差事,實屬意外。
    “正是。”景仁帝頷首,眼神中的信任不容置疑,“金林衛目標太大,容易驚蛇。你行事機敏,正合適。怕了?”最後兩個字,帶著一絲極淡的試探和激將。
    沈鈞鈺立刻挺直了背脊,年輕的臉上不見絲毫怯懦,隻有被信任點燃的鄭重:“微臣非是懼險,隻怕才疏學淺,經驗不足,辜負陛下重托,壞了大事。”
    “朕信你,你可以。”景仁帝唇角微揚,那笑容雖淺,卻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力量。他看著沈鈞鈺,心中那份滿意又添一分。這小子,比當初那個眼高於頂的紈絝強太多了,最大的長進便是這份不再盲目自大的清醒。他揮了揮手,“去吧。”
    “謝陛下信任!微臣定當竭盡全力!”沈鈞鈺不再多言,雙手恭敬地接過那枚仿佛還帶著帝王體溫的金牌,觸手生溫又沉重異常。他將贏朔遞來的名單仔細揣入懷中,對著禦座再次深深一揖,轉身大步流星地踏出殿門,背影帶著一股初生牛犢般的銳氣和沉甸甸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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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宬見陛下沒有其他吩咐,也趕緊告退,腳步匆匆地出宮布置抓捕事宜。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呀?”景仁帝忽然發出一聲極輕的、帶著點懊惱的短促驚呼,打破了這份安靜。
    侍立在側的贏朔立刻關切地微微傾身:“陛下?可是龍體不適?要傳太醫嗎?”
    景仁帝擺了擺手,臉上那點懊惱迅速化開,竟浮現出幾分輕鬆的笑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朕無事。”
    贏朔麵露不解:“那您這是……”
    景仁帝的笑意更深了些,帶著一絲純粹的好奇,目光投向殿外沈鈞鈺消失的方向:“方才竟忘了問,沈家那小子,在古原樓到底……賦了首什麽詩?”
    贏朔聞言,心中那根一直緊繃的弦,終於徹底鬆了下來。他侍奉陛下多年,深知陛下此刻能有閑心去關注沈鈞鈺那點“賦詩一首”的風雅小事,其背後深意遠勝表麵。這證明陛下內心那道巨大的裂痕——關於被敬重了近二十年的太後、被疼愛了近二十年的親弟弟宣王的背叛——那最沉重的痛楚和疑雲,已然開始彌合、放下。這比任何珍稀藥材都更有效。帝王心術,最怕的便是沉溺於無法釋懷的傷痛與猜忌。能問起詩,便是心已定,意已平。贏朔垂首,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陛下寬心,沈世子文采斐然,想必是首好詩。待事了,召來一問便知。”
    宮牆之外。
    金林衛統領許宬緊趕幾步,終於在宮門口追上了正欲登上馬車的沈鈞鈺。“沈世子留步!”他揚聲喚道。
    沈鈞鈺聞聲回頭,見是許宬,停下腳步。
    許宬走到近前,臉上帶著幾分複雜,鄭重地拱手,聲音壓得極低:“方才殿前多謝世子替許某周全。這份情誼,許某記下了。”他指的是沈鈞鈺沒有在陛下麵前點破金林衛失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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