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景下，店麵哪有貨物售賣？客人哪有銀錢購買？
    沒有交易便沒有收入，沒有收入便無法供養一家老小。
    這是一個災害帶出的連鎖反應，誰也無力改變，隻能咬牙挺過去。
    好在，倉庫有眉目了，希望能幫到他們吧！
    程瀟歎口氣，看向宋澤：“不介意去你藥廬坐一坐吧？”
    宋澤愣了幾秒，表情在猶豫。
    “怎麽，不方便？”
    宋澤心裏苦笑，那是不方便，他隻是擔心自己藥廬太過簡陋寒酸，讓對方見笑。
    “不說話是不願意讓我去？”
    “沒有！”
    宋澤脫口而出，既然沒有不願，程瀟便自作主張當他同意了：“帶路吧！”
    小玉習慣了跟在姑娘身後當個隱形人，但賈嬤嬤不習慣，她本就不喜今後要當辰王妃的姑娘拋頭露麵，更被說一直這般跟一個外男相處。
    她皺眉出聲：“姑娘，時辰不早了，你不說還要去吃飯嗎？”
    程瀟半點沒察覺有何不妥之處，把賈嬤嬤的話當成是好心提醒：“無妨，去看看，正好邀請宋大夫一起去！”
    宋澤已經走出去幾步，未聽見他們跟上來扭身看去，幾米之外的程瀟一身上好的錦衣羅裙，整個人端莊貴氣，反觀自己，粗布麻衣，落魄寒酸，雲與泥，不過如此。
    他的眸子變暗，卻又在對方朝自己走來時變亮。
    “走吧，去看看你開的藥廬！”
    她帶著笑，語氣柔和，與自己並排走在沒什麽人的街上，即便中間隔著幾十公分的距離，他也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說不出道不明的好聞香氣。
    程瀟知曉宋澤出身貧寒，但沒想到能貧寒成這般模樣。
    “這就是你開的藥廬？”
    宋澤早已羞的滿臉通紅，心中懊惱自己怎麽就沒忍住把人帶回來了呢？
    現在好了，讓對方瞧見自己如此窘迫的境地。
    程瀟見他俊臉變紅，沒在追問。
    “宋大夫，你可算回來了，麻煩你幫我看看我兒吧！”
    “也幫我家老太婆看看！”
    “還有我妻子，她的腿疼的走不了路！”
    ……
    宋澤還沒踏進自己的茅草屋藥廬，便被一群人圍住。
    他歉意的朝程瀟笑了笑：“程姑娘，你自行逛逛，我先去看看病人。”說完往裏走：“都別急，一個一個來！”
    程瀟站在門檻外麵，問小玉：“這是廬？”
    “回姑娘，是廬，也是棚！”
    有錢人家牲畜住的都比這好。
    程瀟還真沒細究過古代人說的廬是什麽意思，不過，顯然宋澤說的藥廬和自己理解的藥廬有很大區別。
    城郊位置居住的大部分都是窮人，此刻更是顯露出來，直到快天黑，宋澤才疲憊不堪的將所有病人看完，雖然沒有收到一個銅板的診金，但收獲了雞蛋、一小袋去年的高粱米、一把野菜，還有一個手工編製的竹籃。
    程瀟很有耐心的等人忙完，看到竹籃，打趣對方：“你這算不算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宋澤眼睛微亮，邊收撿、歸整自己的出診工具，邊回答程瀟：“也不算，這些東西也能算診金，就像你答應讓百姓拿物件換藥、換吃食一樣，用你的話說叫以物換物，而我這是以物換藥。”
    程瀟抿抿嘴，倒也沒反駁他，而是轉了話題：“忙完了吧，走，我請你吃飯喝酒！”
    “這……不好吧！”
    還喝酒，她現在可是辰王妃，辰王殿下允許？
    “有什麽不好的？今天我高興，請我身邊的好友吃飯，不止你，還有這位我的貼身丫鬟小玉，我的教習嬤嬤賈嬤嬤，還有幾個跟我一起學藝的兄弟，他們已經在醉仙樓點好了酒菜，就等我們過去。”
    她說的兄弟是夜六四人，說學藝，其實就是跟她學開飛機。
    不過，要被現代那些機長知曉她把開飛機說成是一門才藝，估計會氣的爬起來刨她的祖墳，阿彌陀佛，程南希會阻止的吧！
    畢竟她才是真正的老祖。
    宋澤看了一眼傻乎乎的胖墩，還是有點猶豫。
    程瀟注意到他的目光：“他是？”
    大概是注意到程瀟的目光，胖墩扭身衝她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漂亮姐姐，我叫胖墩，跟宋大夫是鄰居，我爹娘幹旱的時候去世了，宋大夫回來後見我可憐，便讓我留在藥廬幫他打下手。”
    他的聲音脆生生的，帶著嬰兒般的純真與稚嫩。
    “胖墩，你好呀，你多大了？”
    程瀟看到他，忽然想起留在龍非離府中的陸之源，自己最近忙都沒來及的去找他。
    “胖墩今年十四歲，是個大孩子，能幫宋大夫做很多事！”
    宋澤憐憫的摸了摸對方的腦袋瓜，應承道：“胖墩今天很厲害，一個人在藥廬也沒有害怕！”
    程瀟看出胖墩應該是智力方麵有問題，眼裏流露出一絲惋惜：“走吧，把他帶上一起，正好我還有事找你商量！”
    一聽有事，宋澤便也不好再開口拒絕，一行人上了一輛馬車，好在程府在吃穿用行上不克扣自己，馬車很寬敞，足夠容納下四人，小玉則和車夫坐在駕車位置上。
    等他們下車，夜六已在酒樓門口等候。
    “姑娘，宋大夫！”
    宋澤打量了對方一番，受寵若驚的道：“你認識我？”
    夜六掀了掀鼻子，不知該如何解釋，看向程瀟。
    “他以前是辰王身邊的人，認識你不奇怪！”
    程瀟一解釋，宋澤也就信了。
    點頭間他餘光瞥見所站位置不時有達官顯貴進進出出，他低頭瞧了瞧自己這一身，頓時有些無地自容。
    穿這般進醉仙樓怕是要給程姑娘丟臉了。
    果然，剛進大堂便有目光朝他們探來。
    相比滿臉新奇傻樂的胖墩，他顯得極不自在。
    程瀟心思敏銳，怎會察覺不到宋澤偶爾流露出來的自卑與躲閃，她絲毫不在意旁人目光，旁若無人般的給他說著話。
    他們定的雅間在二樓，位置極好，靠著街巷，窗外天色已暗，有燭火一盞一盞的被點亮。
    “都餓了吧，坐下先吃飯！”
    見賈嬤嬤站著不動，程瀟熱情的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旁邊的椅子上：“賈嬤嬤，這是在外麵，在場也都是相熟之人，不用講那些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