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棠怔了怔，轉過臉驚詫地看向霍禮。
    抬妾？
    何時的事？怎麽二爺從未與她說起過？
    對上雪棠詫異的目光，霍禮心虛地以拳掩唇，輕咳了一聲。二爺本來是想晚上給雪棠姑娘一個驚喜的，他到底還是沒管住自己這張嘴，給說漏了。
    方才他按著裴知予的意思，將後院的那幾棵枯樹也掛上了燈籠，好顯得喜慶些，因擔心雪棠一個人弄不好，便急忙趕著回來了，哪知就聽見沈語柔這番話。
    霍禮實在是不想任由沈語柔誤會下去，隻得開口道明事實。
    沈語柔的臉色白了又白，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她死死地盯著雪棠的臉，指甲嵌進暖爐的壁縫裏，幾乎要摳出血來。
    二爺竟然給這個狐媚賤婢抬了妾！
    妾與通房丫鬟不一樣，妾是實實在在有名分的，甚至，身邊還可以有丫鬟伺候。
    這時，雪棠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她轉過臉，見裴知予牽著百歲和長歡，緩步走到西院門口，眸色冷沉地看向沈語柔。
    沈語柔見到那兩條體型龐大的狗，嚇得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翠春趕忙扶了她一把，沈語柔這才站穩了，勉強對裴知予擠出個笑來：“二爺。”
    裴知予淡淡掃了霍禮一眼，霍禮馬上開口說道：“二爺已經多次提醒過夫人，不得經過西院門口，夫人怎的又忘了？”
    說罷，霍禮便蹲下身，摸了摸百歲和長歡的頭，笑著說道：“夫人記性不好，咱們得幫幫夫人才是。往後若夫人再來此處，你們就幫忙把夫人請走吧。”
    百歲和長歡聽懂了這話的意思，立刻奔到沈語柔旁邊，開始聞嗅她身上的氣味。
    沈語柔幾乎掐破手心才沒讓自己喊出聲來，她額上冷汗涔涔，臉色更是尷尬又難堪。
    虧她還自以為是地認為這西院裏的紅燈籠是為她而掛，叫她平白在這麽多下人麵前丟了臉！
    “我還要去向老夫人請安，就不陪二爺說話了。”沈語柔強撐著沒讓聲音發抖，顫巍巍地邁出腿，見那兩條狗不再追了，才加快步子，逃一般地走遠了。
    裴知語唇角扯出一絲冷笑，視線回轉，慢悠悠地落回雪棠身上。
    雪棠回過神，連忙跪了下去：“奴婢謝二爺恩典。”
    裴知予不悅地皺了皺眉，把少女從雪地裏拉起來，在她掌心寫道：“奴婢這自稱，該改了。”
    雪棠默了默，有些不習慣地說道：“妾……多謝二爺。”
    裴知予的神情這才鬆緩了幾分。
    “今晚去你屋裏睡。”
    “是，妾這就回去收拾一下。”雪棠頓了頓，忍不住又問道，“二爺，恕妾冒昧……所以您當時答允老夫人在院裏掛上那些喜慶之物，便是為了慶賀抬妾之事嗎？”
    裴知予黑眸微眯，看來這小丫鬟還不算太笨。
    “自然。”
    雪棠垂下眸子，原來二爺那時候就決定要抬她為妾了嗎？她還以為二爺是為著昨日她說要出府嫁人的事，一時衝動，才動了這念頭，畢竟做了妾，就不能如丫鬟一樣有出府再嫁的機會了。
    “想什麽呢？”裴知予粗糲的指腹撫過少女的手背，隨手寫道。
    “沒什麽。妾、妾先回去了。”雪棠低聲道，朝裴知予福了福身，便快步朝偏房走去。
    雪棠的屋子平日裏已經收拾得很幹淨了，隻需把桌案上的書冊等物收好，再換一床新的床褥，便妥當了。
    天色漸暗，戌時初，院子裏的燈籠一盞盞地亮了起來，在夜色中隨風搖晃，如同落入人間的星火。
    裴知予走進偏房，雪棠起身去迎，男人卻沒有要脫衣上榻的意思，而是拉過她的手寫道：“先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雪棠不明所以，隻得跟在裴知予身後往外走去。
    待走到西院門口，裴知予才停了下來，示意她抬頭去看梅花樹上的燈籠。
    雪棠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睛。
    原來她今日親手掛上去的那幾盞燈籠，與那日李管家送來的普通燈籠並不一樣。燈芯亮起，映出燈籠紙上俊逸瀟灑的字跡，雪棠一眼便認出，那是裴知予的字。
    平安順遂、喜樂無虞……
    吉祥喜慶的賀詞在光影中顯得格外清晰，燈籠墜子在夜風中搖曳，於梅花樹下的薄雪上，投下細碎的影子。
    雪棠隻覺心頭驀地湧過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她羽睫輕動，明眸抬起，看向身旁的裴知予：“這是二爺送給妾的嗎？”
    裴知予點了下頭，默了默，又在她手心寫道：“今日是我生辰。”
    以前母親在世時，還會熱熱鬧鬧地替他操辦生辰宴，後來母親逝世，再無人在意他的生辰，再加上他又落了啞疾，日日都過得寡淡如水，更不會在意什麽生辰了。
    如今，也算是借著給雪棠抬妾一事，讓他的生辰，過得比平日有些喜氣吧。
    雪棠怔了怔，眸子裏有些慌亂：“二爺怎麽不提前告訴妾？妾還沒有給二爺準備生辰禮。”
    恰這時，冷風拂過枝頭，零星細雪簌簌飄落，染在雪棠濃長的眼睫上。
    雪棠眨了下眼。
    月色溶溶，落於少女眼中，蕩起旖旎漣漪。
    裴知予眸光微動，他伸出手，替雪棠拭去羽睫上那一點晶瑩的雪水，然後用潮濕的指腹，在她手心裏慢悠悠地寫道：“往後不要再提什麽出府嫁人之事，便是給我最好的生辰禮了。”
    “妾……”
    雪棠下意識地想為那時的話辯解幾句，可男人的唇已經落了下來，堵住了她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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