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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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未開葷的男人,愈發地纏人,身上的力氣仿佛用不完似的。
    顧著雪棠的身子,裴知予極力克製著內心的欲望,隻能做些肌膚親密的事,卻並不敢真正地進入。
    雪棠閉著眼,呼吸交纏間,她感覺到裴知予的指腹劃過她的肌膚,帶著熟悉的粗糲,火一樣地燙過。
    他在寫字。
    雪棠忍不住睜開眼,輕聲道:“王爺怎麽還這樣。”
    裴知予低低笑道:“看看阿棠有沒有生疏。”
    難得清閑,夫妻兩個在床榻上胡鬧了半個多時辰才起身。
    雪棠才換了身幹爽的衣裳,就聽霍禮在門外稟道:“王爺,侯府來了人,說是老夫人病重,請您和郡主回侯府一趟。”
    裴知予皺眉道:“祖母得了什麽病?”
    “請了好幾位郎中看過,皆說老夫人是心病,再加上老夫人年輕時長年煉藥,身子多少受了些影響。”
    裴知予便看向雪棠道:“夫人可願陪我回府?”
    雪棠點了點頭:“好。”
    雖然崔老夫人以前待她並不好,但她畢竟是裴知予的祖母,還是應該回去看一看的。
    於是裴知予便吩咐霍禮備了馬車,帶著雪棠回了永安侯府。
    侯府中到處死氣沉沉。
    快到東院時,李管事特意繞了條遠路,沒經過東院門口。
    “大公子病著,怕過了病氣給王爺和王妃,咱們還是繞些遠吧。”
    李管事這話說的含蓄,可雪棠和裴知予都心知肚明,裴行焉得的是什麽病。
    到了惠春院,雪棠遠遠就看見苓香端著藥碗出來,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的樣子。
    “郡主。”苓香擦了擦眼淚,朝雪棠福身行禮。
    崔老夫人畢竟曾於她有恩,到底還是有主仆的感情在,眼看著崔老夫人快不行了,苓香心裏也難受得緊。
    雪棠能理解她的心情,輕聲問道:“老夫人如何了?”
    苓香吸了吸鼻子,小聲道:“這幾日精神愈發不好了,請了宮裏的太醫來看,也沒法子,隻說……怕是就在這兩日了。”
    雪棠看了眼身側的裴知予,沒有說話。
    她跟在裴知予身旁進了崔老夫人的臥房,屋子裏到處都是濃鬱的草藥味,崔老夫人仰麵躺在床榻上,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知予回來了。”
    裴知予走到榻前,俯身握住了崔老夫人的手:“祖母。”
    崔老夫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祖母還以為,你不願意再回來見祖母了呢。當初那麽急著搬出去,都不曾跟祖母知會一聲……”
    話才說了一半,崔老夫人便劇烈地咳嗽起來,一旁的婆子連忙遞上手帕,就見崔老夫人哇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裴知予眼眸暗了暗。
    崔老夫人對此仿佛已經習慣了,她撐著床榻坐起來,定定地看著裴知予的臉,緩緩開口道:“這些年,是祖母對不住你。行焉是我的嫡孫,我心裏總是會偏愛他些,以至於當年他做了那樣的錯事,我卻仍然偏袒於他,讓你受了好些委屈。是祖母對不住你。可是你也看到了,如今上天已經懲罰了我,行焉被我寵成了這個樣子,還染上了那治不好的髒病,這輩子算是毀了……”
    裴知予動了動唇,最終隻是低聲說道:“無論如何,您都是我的祖母。”
    崔老夫人笑了笑,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雪棠身上。
    “祖母這輩子唯一對得起你的一件事,就是當初把雪棠送到了你身邊。她是你的福運,也是你的貴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才行。”
    雪棠垂眸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離開之前,崔老夫人將一隻金鐲塞進雪棠手裏,說這是裴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望她好生保管。
    雪棠猶豫地看向了裴知予,裴知予用眼神示意她收下,雪棠這才把金鐲收了起來,對崔老夫人道:“多謝祖母。”
    “你們回去吧。我也乏了。”崔老夫人慢慢地躺回了床榻上,閉上了眼睛。
    裴知予最後深深地望了崔老夫人一眼,然後便牽起雪棠的手,走出了惠春院。
    “王爺,侯爺聽說您回府,請您過去一趟。”一個小廝匆忙跑過來,攔在了裴知予身前。
    雪棠便道:“那我先去西院等王爺。”
    “好。”
    裴知予再三叮囑絨花和蘭心務必照顧好雪棠,然後才跟著那小廝往裴甫的院子走去。
    裴甫正在書房裏逗一隻虎皮鸚鵡。
    鸚鵡立在純金的鳥籠裏,正低頭啄著裴甫剛放進去的鳥食。
    “你回來了。”聽見裴知予的腳步聲,裴甫將手裏剩下的鳥食扔回罐子裏,隨意擦了擦手,朝裴知予看了過來。
    裴知予神色淡淡:“父親找我何事?”
    裴甫笑了笑:“咱們父子倆許久沒說說話了。你如今是出息了,封王拜將,本事可遠遠在我之上。這永安侯的侯位,你應當已經瞧不上了。”
    裴知予冷聲道:“那是父親留給大哥的東西,從來都不屬於我。”
    裴甫沒有說話。
    他沒有告訴裴知予,其實這侯位,本來就是打算傳給他的。除了因為裴知予是他幾個兒子裏最優秀的,還有一層模糊不清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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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出於對裴知予母親的愧疚。
    侯府裏的人,對那位早早過世的二夫人,所知並不多。
    可裴甫卻一直記著她。
    他的二夫人,舒家的二女兒舒敏,那樣活潑明媚的一個姑娘,如同一縷刺眼的天光,毫無預兆地闖入了他的世界。她耿直,率真,熱烈而張揚,像夏日裏的風,令裴甫根本無法抗拒。
    可漸漸地,他便招架不住舒敏那樣熱烈的一顆心了。
    她渴求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是他永遠也給不了她的東西。
    裴甫至今仍記得,那時他和舒敏吵得很凶,舒敏竟然能連著半個月不來見他。他心裏憋著氣,也不願放下臉麵主動去找舒敏,他堂堂侯爺,哪有他低聲下氣去哄女人的道理。
    後來他聽說大夫人和舒敏不大對付,自從他不再寵著舒敏,大夫人就總是找舒敏的麻煩,偏偏舒敏又是個強骨頭,不肯輕易服軟的,兩人就這麽杠上了。
    他的大夫人出身江州方氏,方氏祖上曾和崔家有過交情,這門親事也是崔老夫人做主定下的。裴甫對方氏沒什麽感情,可也不願意為了舒敏而出麵斥責方氏,索性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由著她們鬧騰。
    再見到舒敏,是那年的年關。她裹著一件毛茸茸的狐皮襖子來書房找他,那時他正在逗弄金籠裏的鸚鵡。
    聽見腳步聲,他以為是舒敏想通了。
    “看,鳥兒隻有好好地待在籠子裏,才能活下去。”裴甫頭都未抬,又仍了一把鳥食給那鸚鵡吃。
    而後他便聽見了舒敏的一聲輕笑。
    “侯爺喜歡聽話的鸚鵡,可惜啊,我不是你籠中的鳥雀。”
    裴甫的心突然慌亂了一瞬。
    他抬起頭,就看見舒敏素來嬌豔的臉龐上,竟透著他不曾見過的疲態。
    “你怎麽了?”裴甫下意識地問道,語氣裏帶著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擔憂。
    舒敏沒有說話,隻是看了那籠子裏的鸚鵡一眼,轉身便走。
    那年新歲,方氏去世了。
    方氏生下裴行焉時落了病根,身子本就弱,自從舒敏嫁進侯府,她日日費盡心思地給舒敏使絆子,倒是先把自己的身子弄垮了,沒多久就撒手人寰。
    到底做了多年夫妻,裴甫心裏終究不舍,便把方氏的死怪在了舒敏頭上,還對舒敏發了脾氣。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舒敏,那日竟一句話都沒有說。
    後來裴甫才知道,舒敏早就病了。
    是被方氏氣病的。
    他眼睜睜看著舒敏一日日地憔悴下去,頹敗、蒼白,再不複往日的風華。
    裴甫跪在舒敏的病榻前,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慌亂。他抓住舒敏的手,斷斷續續地說著,隻要她能好起來,往後她就是唯一的侯夫人,他再也不會納任何女人進門。
    舒敏笑了,而後輕輕掙脫了裴甫的手。
    “我隻求侯爺一樣,我死之後,望侯爺念在這麽多日的情分上,善待知予。”
    那年夏天的荷花開得格外嬌豔。裴甫從宮中回來,路過府中的荷花池,想起那年舒敏剛嫁入侯府,便叫下人在池子邊上架了處秋千,央著他推她蕩秋千。
    他朝舒敏的臥房走去,他想問問她,今年的荷花開了,她可還要再蕩一次秋千,他會把她推得高高的,像一隻要飛向雲端的鳥兒,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可他看到的,是舒敏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麵龐。
    她死了,死在了她最愛的夏天。
    裴甫想,他欠舒敏的太多了。他並沒有遵守對舒敏的承諾,善待裴知予,而是任由崔老夫人對裴行焉百般溺愛。
    因為裴知予太像舒敏了。
    他眉眼間的英氣和舒敏一模一樣,裴甫每每看見他,眼前就會浮現出舒敏的臉。
    他不想麵對,也不敢麵對,索性躲得遠遠的,以為這樣就能逃避他曾經犯下的錯。
    “知予,這些年,是爹爹對不住你。”裴甫從遙遠的思緒中回神,歎了口氣,“若你願意,這永安侯的位子,便是屬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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