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千放鬆地坐在001拍賣室內的落地窗前的軟椅，穿著純色深黑雪紡襯衣和同色係的寬鬆長褲，不同於上城區任何流行於貴族女性之間的服飾風格。
    散開了的黑色長發搭在她的肩頭，燭光均勻地灑在她的肩頸和發絲上，同時也為整個房間提供了穩定的光源，顯得皮膚白瑩瑩的。
    無人在意的單麵窗後，金翡的夜場拍賣還在進行中。
    “不告而別，你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羅德的銀發鬆散地在腦後紮成一個低馬尾，腰間掛著長軍刀，戴著白鷹族徽戒指的左手撐著門。
    這副裝扮加上他陰沉不定的神情，拍賣行的四位侍者都沒有攔住他的貿然闖入。
    華千緩緩抿了一口紅茶，然後將茶杯在手邊放下。
    今夜已經夠亂了，現在又來一個。
    “怎麽找來這裏的？”
    縱然羅德有千種理由，華千都懶得去想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特蕾西亞，你想讓我這麽叫你嗎？這就是你想要的？”
    得了，這一句就知道他是為什麽破防了。
    華千終於偏過頭去，同樣麵無表情地看向羅德·伯納爾。
    “你確定要站在門口跟我說話？”
    毫無掉馬後的心虛，她的頭頸依舊以舒適的姿勢向後靠在軟椅上。
    眼神的方向雖然由下而上，卻充滿了上位者審視的威懾和寒冷。
    如果羅德真的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提起她是瑪格麗特，那今夜小藝的刺殺名單上會再加一個名字。
    羅德被華千沒有偽裝也沒有掩飾的目光盯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識趣地先低了頭。
    “刀卸下。”
    華千的第二道命令使羅德關門的手頓了一下。
    門關上後，他就筆直地靠著門邊站定，竟是一步都不願意上前。
    華千並沒有在意羅德心底的陰暗扭曲，她的目光很快就收回到窗外。
    羅德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太穩定，她在思考帝雀和小藝多久可以返回金翡。
    而華千的短暫走神似乎令門邊罰站的某人道心更加破碎。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嗯？”
    羅德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在意她的情緒，或許他對上她注定會丟掉自我。
    或許他是真的體會過失去過她的滋味。
    所以這一次，絕對不會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瑪格麗特。”
    羅德聽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幹澀和低沉。
    為什麽我甚至比流言要更晚認出你？你甚至寧願用你妹妹的身份吻我對我笑。
    明明他知道為什麽，因為她是王女。
    對於她來說無所謂的重逢，是他無數次噩夢醒來後痛心疾首的懇求。
    她的目光可能會為他短暫停留，但不會一直留下，從小大都是。
    “這重要嗎？”
    果然，華千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回答他。
    “不要這樣傷我，瑪格麗特，不要，”羅德靠著門慢慢坐了下去，他的聲音又低了幾分，“你的話比抽在我身上的鞭痕還要疼。”
    這重要嗎？她居然敢問出這樣的話？
    你難道不知道如果早告訴我你是瑪格麗特。
    白鷹莊園都會是你的，我也會是你的，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猶豫。
    華千確實早就知道瑪格麗特在羅德·伯納爾心裏有著不同尋常的分量。
    她曾考慮過利用這個身份蠱惑羅德，進而更快掌控羅德手裏的海軍軍權。
    實際上在訂婚儀式之前她一直都是這麽計劃的。
    但是訂婚儀式上羅德的失控和失態讓華千難得狼狽，於是她幹脆利落地終止了這條線的計劃。
    很難講如果在這個副本裏和羅德建立更深的羈絆後，會不會對自己有負麵的影響。
    說實在的，按照副本裏羅德的性格，眼裏應該很難再容得下其他人，而他確實是有實力排斥其他人的。
    他要的未來，她給不起。
    所以華千選擇斬斷他的執念。
    “羅德·伯納爾，抬頭看我，” 她站起身，走到羅德的麵前，她一定要看著他的眼睛說出這句話，“瑪格麗特已經死了。”
    不出意料地，華千眼睜睜地看見羅德又碎了一次。
    他的瞳孔顫抖著，眼裏的光一寸寸灰暗了下去，蒼白毫無血色的唇色令人徒增憐惜。
    華千盡力保持麵上的冷漠，然後忍不住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她雖然絕對並不是故意要趁機順手摧毀羅德的意誌。
    但恐怕他欣賞不到自己此刻破碎的模樣有多美，有多令人動容。
    想親。
    華千暗暗咽下口水，深吸了幾口氣。
    這不是單人本，胡來之後要付出的代價會很大，忍一忍海闊天空。
    “那白鷹莊園呢……你也不打算要了嗎？”
    不知道羅德是用怎樣的語氣再次開口的。
    雖然他並不是在問拋棄了自己原本身份的王女殿下是否還用得上白鷹莊園。
    也不是在威脅華千。
    他是在問：“選他還是選我？”
    王女殿下，你是要羅曼·伯納爾助你登上王座，還是我羅德·伯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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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無法雙選的問題，也是羅德最後一個想知道的答案。
    “隻要我一聲令下，羅曼在軍隊裏不會好過，他現在所得到的，全都是因為我的默許。”
    羅德很想也這樣威脅華千，正如她對自己那樣句句狠心。
    但是如果連讓她低頭都需要提到羅曼，那自己好像比輸了還可笑。
    華千並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他。
    羅德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
    她從來都沒有選擇他，從頭至尾，一次都沒有。
    堅定地令人心碎。
    感謝瑪格麗特的堅定，確實也斬斷了羅德最後一絲希望。
    羅德收起了自己的情緒，平靜而沉默地走出了拍賣室。
    裝可憐看起來對她沒有用，所以羅德·伯納爾收起了自己脆弱的假麵。
    就連擦肩而過的騎士，也沒有令他側目。
    羅德的嘴角竟然還掛起了淺淺的笑意，就好像他們剛剛的談話內容十分愉快。
    與此同時，羅德心中早已生根發芽的念頭，在灌溉了徹底的心碎和絕望後開始迅速抽枝長葉。
    是不是當你的身旁，你的世界裏不再有別人，你才會選擇我？
    當你的眼裏隻有我一個人時，你是不是就願意承認自己是瑪格麗特了？
    我所體驗到的得而複失，你也體驗一遍。
    失去了你近在咫尺的王座，是不是就會懂我了？
    到那時，我想要的你還給不起。
    瑪格麗特，那我們就一起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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