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就聽到有人踩著木製樓梯上樓了。
    一位係著靛藍碎花圍裙的女同誌拾級而上，她將烏黑長發盡數盤起，她用托盤盛了兩罐煨湯上來。
    瓦罐邊緣細密的熱氣如輕紗般散開，裹挾著醇厚的香氣在空氣裏遊走。
    “兩位客人似乎不是本地的，是從哪裏來的呢？”
    女同誌將瓦罐輕放在桌上，眉眼彎彎的模樣與方才的小姑娘如出一轍，熱情的與父女倆搭話道。
    “我們是桂區邕城人，正要回去過年，路過你們這裏。”
    女同誌的聲調陡然拔高，眼裏滿是驚喜：
    “哎呀，這麽遠呀，那你們到我家吃飯真是太有緣分了呀！天氣這麽冷，先喝一喝湯暖暖胃，菜很快就能上了！”
    話音剛落，後麵就有一桌客人喊道：“老板娘！結賬！”
    於是，她笑著朝父女倆點了點頭，走開了。
    蘇渺俯身細看，雞蛋肉餅湯裏金黃的蛋花如雲朵般浮在澄澈的湯麵，粉嫩的肉餅在湯汁中若隱若現，勺柄輕碰，便泛起圈圈溫柔的漣漪。
    另一邊的桂圓豬心湯裏，桂圓肉吸飽了湯汁，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暈。
    蘇元正迫不及待舀起一勺雞蛋肉餅湯，吹了吹便送入口中，他不自覺眯起眼睛，喉間溢出滿足的喟歎：
    “這湯鮮得很！火候夠足，肉香和蛋香全煨進去了，喝完整個人都暖透了。”
    蘇渺也嚐了一口桂圓豬心湯，清甜的滋味帶著淡淡的藥香，暖意順著喉嚨一直滑到胃裏。
    接連喝了好幾口，蘇元正才停得下來說：“這有點像我們的燉湯，一口下去整個人都舒服了。”
    “爸爸，你試試我這個湯，豬心切得薄，一點都不腥，桂圓的甜味都煮進湯裏了。”
    父女倆品著湯，主菜也陸陸續續的上桌了。
    三杯雞色澤醬紅，還在砂鍋裏咕嘟咕嘟冒著泡，濃鬱的肉香霸道地直往他們鼻子裏鑽。
    每一塊雞肉都裹滿了醬汁，入口甜中帶鹹，鹹中帶鮮，口感柔韌，香得讓人想把舌頭都吞掉了。
    另一道，豫章酥鴨紅潤，外酥裏嫩口感絕佳，輕輕一戳便能骨肉分離，入口即化。
    而藜蒿炒臘肉，碧綠的中藜蒿點綴著紅亮的辣椒和臘肉片。
    “爸，快嚐嚐這個藜蒿，口感好特別！” 蘇渺夾了一筷子遞過去。
    蘇元正嚐了一口，連連點頭：“有點像空心菜，但比空心菜更脆，配上臘肉的鹹香，確實不錯。”
    正端著白糖糕過來的老板娘說：“草攤上特有的野菜，現在還不是最好吃的時候，以往我們都是在春暖花開的季節才能吃上的。
    可是今年有個村子的農戶，不知道怎麽的，還這麽冷就給種出來了，雖不及春天野生的好吃，但也有七八分像樣了，就是價格肯定要比當季貴一些的。”
    蘇渺理解的點點頭，說：“這個口感和味道，是值得這個價錢的，農家種出反季節的蔬菜，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感謝理解！來！這是白糖糕，趁現在熱的吃最好。”
    形如一個個白圈的白糖糕炸得蓬鬆，雪白的糕點裹著晶瑩的糖霜，咬一口外酥裏糯，甜而不膩。
    蘇渺一口氣吃了兩個，而蘇元正不是很熱衷於甜點，隻淺嚐了一口，就又開始吃菜幹飯了。
    “渺渺，這裏的菜好下飯呀！斯哈~就是這個藜蒿炒臘肉放了好多辣椒，好辣好辣！”
    他雖然嘴上說著好辣好辣，但是筷子很隨心的又夾了過去。
    蘇渺看著父親辣得額頭冒汗卻還不停筷的模樣，忍不住笑道：“爸，要不還是悠著點吧。”
    蘇元正猛扒了一口飯，含糊不清地說：
    “這辣勁兒夠爽快！臘肉的鹹香被辣椒一激，反倒更鮮了。渺渺你也多吃點，你能吃辣，肯定喜歡這個。
    以前你爺爺一顆小辣椒就能送一碗粥，這盤菜裏的辣椒都能夠他送一個月的了，真舍得下料。”
    隔壁桌一位身著藏青棉襖的大伯，看到蘇元正逞強吃辣的樣子覺得有趣，從自己桌上端了一盆紅彤彤的菜過來，坐到蘇元正旁邊。
    “同誌，你們是哪的人啊？是不是吃不了辣？”
    蘇元正咽下嘴裏的飯，回答道：“你好，我們是桂區邕城人。”
    這位思考了幾秒，說道：“桂區……邕城……不好意思了，我還真不是很了解，我光知道桂市山水甲天下了。
    我看你們沒點這道蓮花血鴨，端過來讓你們嚐嚐，這家做得很不錯的！我們家裏都愛吃得很！”
    蘇元正連忙說道：“誒喲~不用了~這怎麽好意思……”
    大伯爽朗地擺擺手：“遠道而來就是客人嘛！這血鴨啊，得趁熱吃才夠味，來來來，你和小同誌都嚐嚐。”
    說著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菜，紅亮的鴨肉上沾著鮮紅的鴨血，點綴著翠綠的蔥花，加上大量的鮮紅椒調味，光是一聞，就能讓人立馬分泌唾液。
    蘇元正推辭不過，從一堆辣椒中找到了一塊鴨肉，小心翼翼地放進嘴裏。
    “主要是那個醬香啊，你品他的調味！特別正宗。”
    聽著好客大伯在一旁的“鼓勵”，蘇元正放開膽子咀嚼起來，然而兩秒過後……
    “啊！好辣！咳咳咳！大哥！這太辣了！”
    蘇元正直接被辣得咳嗽起來，端起瓦罐湯就是猛喝一口，但是還有些燙的湯水讓他辣上加辣。
    好客大伯趕緊去倒了一杯涼水給他，哈哈大笑道：
    “看來你是真的不能吃辣了~其實這吃辣也有好處呢，大冬天一口下去驅寒逼汗，還能祛濕的。”
    原本對這個紅彤彤的菜不怎麽感興趣的蘇渺，看到爸爸辣成這樣子，突然激起了勝負欲。
    真的這麽辣？那她高低得挑戰一下，她可是生嚼過指天椒沒被辣哭的孩子，大不了明天兩頭冒火而已，衝！
    在蘇元正瘋狂咳嗽的時候，周圍桌的客人都投來了善意的目光，現在見蘇渺還敢伸筷子，都笑眯眯地看著，想看看她能不能接受他們的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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