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咱們看房去！“蘇元正豪氣地一揮手，惹得三個年輕人笑作一團。
    葉嘉音挎著蘇渺的胳膊晃了晃，眼中盛滿笑意：
    “元叔這派頭，倒像是要把整條胡同都盤下來。元叔，離這裏不遠就有一戶，我們先順道去看看？我打過招呼了，今天那家主人在家的。”
    因為距離不遠，他們沒有開車，步行過去還能順便看看周圍的環境。
    街邊偶爾駛過的二八自行車發出清脆的鈴聲，由遠及近時還能看見車把上掛著的人造革書包，邊角磨得發亮。
    遠處傳來 "冰棍～小豆冰棍～" 的叫賣聲，拖著長音在巷子裏打了個轉。
    路邊的食鋪飄出醬菜的鹹香，混著芝麻醬的濃鬱氣息，蘇渺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這味道比任何香水都更有生活氣。
    往雍和宮的方向走了大概五分鍾，嘉音在一扇斑駁的紅漆木門前停下。
    門上的銅環已經氧化發黑，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精致。
    門楣上“福壽安康”四個大字依稀可辨，隻是金漆已經剝落了大半。
    “就是這裏了，比我家還靠近地鐵呢，也更大些。”她上前叩響了院門，裏麵立馬傳來了應答聲。
    不一會兒，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
    “秦爺爺，我帶朋友來看房子了。”嘉音熟絡地打招呼。
    被稱作秦爺爺的老人約莫七十多歲，穿著一件藍色中山裝，頭發已經全白了，梳得一絲不苟。
    他眯起眼睛，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眼跟在葉嘉音身後的幾人，然後側身讓路：
    “進來吧，天熱，屋裏涼快。”
    秦老爺子帶著他們看房子，聲音沙啞卻有力：
    “祖上傳下來的房子，以前是三進，被收上去了一些年頭，再發回來的時候後邊是怎麽也騰不出來了，所以現在隻剩兩進了。”
    蘇渺看著這兩進的院落格局保留完整，雖然有些破舊，但那種沉澱了歲月的美感卻撲麵而來。
    院子中央有一棵老槐樹，樹冠高過房脊，枝繁葉茂，投下一片陰涼。
    樹下有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桌上還放著半杯茶，顯然老人剛才正在這裏乘涼。
    外院和內院的麵積都很大，所以剛才嘉音說比她家大是沒錯的。
    “我現在住著正房，這邊是廚房、那邊是衛生間、前些年整修過的，但是衛生間現在還沒通下水，你們要是有需要得自己找人來弄了。
    以前院子裏種著葡萄，搭了個架子，夏天在下麵吃飯可涼快了。可惜我老了整理不動了，幹脆都拆掉了。”
    蘇渺點點頭，目光卻被正房簷下的彩繪吸引住了。
    那些細致描繪的彩畫雖然有些褪色了，但依然能看出當年的精美，她不禁走近幾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小姑娘懂這個？”秦老爺子注意到她的舉動，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
    蘇渺搖搖頭，說：“也不是很懂，我是考古專業的學生，這學期正好有課程介紹到，這個是和璽彩繪嗎？”
    秦老爺子笑著點頭，語帶驕傲的說：
    “沒錯！這就是和璽彩繪，以構圖嚴謹，圖案複雜著稱，在漢族建築彩繪等級中是最高級的！”
    蘇渺好奇地問：“秦爺爺，我記得課本上說這和璽彩繪一般是用於宮殿、壇廟等大建築物的主殿，一般人家的家裏也能畫嗎？”
    “哈哈哈哈~這說來就長了，我爺爺以前是宮裏的工匠，這和璽彩繪是他最拿手的了。
    我爸從小就跟著學，等到我爸真正能出師的時候，大清朝亡了，這和璽彩繪也不再是皇家手藝了。
    我們家靠著以前攢下的銀子窩在家裏躲避兵禍，兩人無聊又技癢，幹脆就把自家給整上了，可惜前些年院子不歸我們，沒能維護，現在是壞了一些了。”
    他領著她們走向正房，一股混合著木頭和書香的氣息撲麵而來。
    正房內部比蘇渺想象的要寬敞明亮。
    三開間的格局，中間是客廳，左右各有一間臥室。
    家具雖然老舊，但都是實木的，擦拭得很幹淨。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牆的一排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書籍。
    “這些書……”蘇渺忍不住走過去。
    “都是我的寶貝，有些是從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賣房子可以，這些書我得帶走。”秦老爺子語氣中帶著自豪。
    蘇渺真心覺得，能從那個年代把這個書籍保存下來，確實不容易。
    “秦爺爺，我們可以去看看別的房間嗎？”
    “可以啊，這樣吧，你們可以隨意走動著看，我這老骨頭走不動了，在這等你們。”
    嘉音說：“那我們去看看廂房吧。”
    他們穿過院子，來到西廂房。
    這裏明顯空置已久，但基本的家具還在，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美麗的光影。
    蘇渺小聲地和自己人討論：“這房子真不錯，雖然舊了點，但結構完好，稍微修葺一下就很好了。”
    嘉音說：“我就猜到你會覺得可以，秦爺爺要價八萬，這不算低價，不過考慮到位置和麵積，其實性價比是很高的。”
    蘇渺快速在心裏盤算，雖然房價不算便宜，但是基礎很好，相比那些很破敗的院子，能省不少整修費用。
    院子布局規整簡單，很快就參觀完畢，秦老爺子請他們在廳堂喝茶。
    秦老爺子問道：“這院子你們打算是自家住嗎？”
    “是的，秦老，我打算買下和女兒一起住的。”蘇元正客氣的說。
    秦老爺子轉頭又仔細看了看他們幾個，笑道：
    “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這兩個年輕人是你一雙兒女呢，這小夥子氣質看起來還和你有點像，是我誤會了。”
    蘇渺和葉嘉音聽到秦爺爺的話，也轉過頭去看，嘉音笑道：“之前沒發現，現在認真看是有點像，不是說無關，就是氣質和身型。”
    蘇渺看著兩人筆直的腰板，點點頭說：
    “是有點像，可能是因為我爸和子逸哥都是軍人後代的緣故吧。”
    “哦！這麽一說，那確實是！”秦老爺子聽到此處，眼中多了一絲絲熱情。
    蘇元正問：“秦老，這院子看起來不錯呀，交通方便但是也清淨，您怎麽想要賣掉呢。”
    “唉～”"秦老爺子歎了口氣，拿起旱煙袋在鞋底磕了磕。
    “這要是說起來也是長的，得慢慢的說了。”
    他裝上煙絲，用火鐮打著火，吧嗒吧嗒抽了起來，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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