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柳絮皺著眉，用筷子輕輕敲了敲碗邊，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嫌棄。
    王大錘倒是饒有興趣地看著柳招娣狼吞虎咽的樣子，突然問道：
    “在裏麵過得怎麽樣？”
    柳招娣的筷子一頓，喉嚨裏的飯菜突然變得難以下咽。
    她強撐著扯出一個笑容：“還、還行......”
    “聽說裏頭規矩挺嚴的？”王大錘抿了口白酒，眼睛眯成一條縫，“像你這樣的，沒少挨收拾吧？”
    柳絮猛地放下筷子，玉鐲撞在碗沿發出脆響。
    柳招娣的手指不自覺地摸向右手腕內側，那裏有一道淺淺的疤痕，是去年冬天被同監舍的大姐用牙刷柄劃的。
    當時就因為她飯菜被搶，餓極了偷吃了對方半塊餅幹......
    柳絮如坐針氈，筷子在碗裏撥來撥去：“招娣啊，你這次出來，有什麽打算？”
    柳招娣放下碗，眼睛亮晶晶的：“我想留在城裏！讀書也行，工作也行，姑姑，您能幫我嗎？您以前最疼我了......”
    王大錘突然笑了：“讀書？就你現在這樣，哪個學校敢要？”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紮進柳招娣心裏，她攥緊筷子，指節發白。
    “明天我給你點錢，你回寧縣去吧，回去找個工作或者在家帶弟弟。”柳絮說道。
    柳招娣噗通一聲跪到地上，聲淚俱下的說：“姑姑，姑父，求求你們收留我吧。自從我進去之後，我媽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我，肯定是恨死我了。
    我要是回去，一定會被她嫌棄的。求求你們讓我留下來，我能做家務，做什麽都行！”
    王大錘眯起眼睛，手指輕輕敲打著酒杯：“做什麽都行？”
    柳招娣拚命點頭，淚水將新買的裙子打濕一片：
    “我、我可以當保姆！我會做飯，會打掃……”
    他俯下身，酒氣噴在柳招娣臉上：“可是我們家不缺保姆，我們家什麽都不缺。”
    柳招娣看著不為所動的姑父和冷著臉不說話的姑姑，心中一片冰涼。
    如果不能說服，她估計明天就要被送回寧縣了，要是就這麽回去，這輩子都很難有出頭之日。
    不行！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柳招娣結結實實地磕了幾個頭：
    “姑姑，姑父，就留下我吧，我真的已經學好了，以後我可以做你們的孩子，好好孝敬你們，不會給你們丟臉的。”
    此話一出，柳絮的臉更黑了，嫁過來幾年都沒懷上孩子是她現在最著急的事，柳招娣說來給她當孩子，簡直就是在她胸口紮了一刀。
    王大錘對於柳招娣的話卻是很感興趣：“做我的孩子？你真的要做我的孩子？”
    柳招娣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磕在地上的聲響在寂靜的餐廳裏格外清晰。
    王大錘的酒氣裹著煙味壓下來，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鼓，震得耳膜發疼。
    柳絮的珍珠項鏈在燈光下晃出細碎的光，突然她的手 "啪" 地一聲拍在桌上：
    “柳招娣你瘋了！胡說八道什麽！你爸媽還沒死呢！”
    “姑姑，我爸媽對我來說和死了沒區別，從小到大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你收留我吧！我一定對你忠心！”
    “你……”柳絮生氣地想要上前將柳招娣拉扯起來。
    王大錘卻抬手止住柳絮，肥短的手指摩挲著酒杯邊緣：“我看這孩子說得挺誠懇。”"
    他俯身捏住柳招娣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你說你能當我的孩子？你知道做我王大錘的女兒要做什麽嗎？”
    柳招娣的臉頰被捏得變形，卻死死盯著王大錘的眼睛：
    “我會聽話！讓我做什麽就做什麽！我還會給你們養老！”
    她瞥見柳絮鐵青的臉色，故意拔高聲音：“姑姑，你不是總說我性格像你嗎？我就該是你的孩子！”
    “夠了！你再說就給我滾出去！”柳絮指著柳招娣大聲怒斥。
    王大錘沒理會妻子的反應，聲音突然壓低，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
    “招娣啊，要當我的女兒，光磕頭可不夠啊！”
    柳招娣猛地抬頭，看見王大錘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空氣粘稠得像化不開的糖漿。
    保姆端著湯碗站在廚房門口，眼神躲閃地不敢看餐桌。
    “我王大錘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管是老婆還是女兒，都必須要優秀，能給我長臉才行啊。”王大錘慢悠悠地說。
    長臉？柳招娣心中千百個算盤打著，所以姑父想認蘇渺就是因為她成績好吧，優秀，可以在外人麵前給他長臉。
    可是……可是自己的成績……
    “姑父，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用功讀書，不會在外麵給你丟臉的！”
    王大錘突然笑了，露出金牙：
    “用功讀書？就你那個掛車尾的成績，再用功個十年又有什麽用？”
    “這……我……”
    王大錘不再說話，默默地抽著煙，在煙霧繚繞裏盯著柳招娣看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柳絮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大錘，我明天就把她送回寧縣去，以後都不讓她來了，你別生氣，我答應過你不再幫襯娘家的。”
    “不，讓她留下來。你說過不再幫襯娘家，那就回去跟你弟媳簽協議，以後柳招娣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了。”
    王大錘咧著嘴笑，露出被熏得焦黃的牙齒。
    “簽……簽協議？你真的要讓她做我們家的孩子？”柳絮遲疑地說。
    “不要她，那你倒是給我生一個出來啊！”王大錘一掌拍在桌子上，說出來的話，噎得柳絮無法作答。
    王大錘突然又軟下聲音來：
    “小絮啊，不管你生不生，我王大錘肯定是要有孩子的。
    你自己想一想，招娣是你侄女，認了她總比我去外麵帶別的小孩回來要好吧，想清楚了就帶她回去簽協議。”
    然後他又轉頭對柳招娣說：
    “王大錘做事最講究規矩，既然你要當我女兒，就得斷了和柳家的關係。你那爹媽要是以後再來攀親戚，我可丟不起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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