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鐵皮屋外的腳步
    冰冷的絕望如同最沉重的鐵幕，死死壓在沈知意的心頭。她跪坐在冰冷肮髒的水泥地上，雙手如同最堅固的枷鎖，死死按壓著傅硯辭左臂上那被厚厚紗布覆蓋的傷口。掌心下，溫熱的粘膩感不斷傳來，那是鮮血浸透紗布的證明。每一次微弱卻執著的脈搏跳動透過紗布傳遞到她的指尖，都像在敲打著死亡的倒計時。
    幽藍的爐火依舊在角落跳躍，散發著微弱的光和熱，卻絲毫驅不散這狹小空間內濃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恐懼。傅硯辭靠牆癱坐著，頭顱無力地歪向一邊，臉色蒼白如紙，如同被抽幹了所有生氣的石膏像。眉骨上的傷口凝固著暗紅，緊閉的眼瞼下，眼珠似乎在不安地微微轉動，卻始終沒有睜開。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深處壓抑的嘶聲，每一次呼氣都如同瀕死的歎息。
    而最詭異、也最讓沈知意心神劇震的，是綁縛在傅硯辭小臂內側的那個透明密封袋！
    那枚“渡鴉”密匙——深灰色的u盤——此刻正散發著一種溫潤、穩定、如同上好羊脂玉般的乳白色光芒。光芒柔和卻固執，穿透透明的塑料，將周圍一小片區域映照得一片朦朧。更令人心悸的是它側麵那個針尖般大小的幽藍色指示燈，正以一種特定的、急促的、如同垂死心髒最後掙紮般的頻率，瘋狂地閃爍著！持續不斷的低沉嗡鳴聲，在這死寂的狹小空間內，如同無形的鼓槌，敲打在沈知意緊繃的神經上！
    求救信號！
    它在發送求救信號！
    這個認知，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道微弱卻刺眼的閃電，短暫地照亮了沈知意心中濃重的絕望，卻又瞬間被更深沉的恐懼所吞噬！
    誰會收到？
    是傅硯辭的人嗎？還是……那些如同跗骨之蛆、戴著麵具的殺手？或者……更可怕的存在？
    那乳白色的光芒，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希望的火種，更像是招引死神的幽燈！她甚至想撲過去，將那該死的、帶來無盡災禍的東西砸碎、掩埋！但她不敢動！她的雙手死死按壓著傅硯辭的傷口，仿佛那是維係他最後一線生機的閘門，一旦鬆開，洶湧的生命之血便會徹底流逝！
    時間在壓抑的嗡鳴聲、血腥味和傅硯辭微弱的呼吸聲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而煎熬。沈知意感覺自己的手臂因為持續的按壓而開始麻木、酸痛，冰冷的寒意從地麵和空氣中不斷侵蝕著她裸露的皮膚，讓她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淚水早已幹涸，隻剩下無盡的恐慌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傅硯辭…求求你…醒醒…” 她嘶啞地低語，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的哀求。她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看著他緊閉的雙眼，巨大的無助感幾乎要將她徹底壓垮。
    就在這時！
    “嗡——！”
    密封袋裏，“渡鴉”發出的乳白色光芒驟然變得極其明亮！如同小小的太陽在狹小的空間內爆發！幽藍的指示燈閃爍頻率瞬間提升到極限，幾乎連成一片！嗡鳴聲也陡然拔高，變得尖銳刺耳！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讓沈知意的心髒驟然停跳！巨大的恐懼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它感應到了什麽？！是救兵到了？還是……死亡降臨？！
    幾乎就在光芒和嗡鳴達到的同一瞬間！
    “砰！”
    一聲沉悶的、並非來自頭頂管道深處、而是近在咫尺的撞擊聲，猛地從他們藏身的鐵皮屋外部傳來！聲音清晰無比，仿佛就砸在薄薄的金屬牆壁上！
    緊接著！
    “嗒…嗒…嗒…”
    沉重、緩慢、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貓捉老鼠般戲謔感的腳步聲，清晰地穿透了被隔音棉板堵塞的檢修門縫隙，傳入了這間絕望的鐵皮屋！
    腳步聲就在門外！
    就在那道狹窄的縫隙之外！
    有人！
    找到了他們！
    巨大的驚恐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間攫住了沈知意的喉嚨！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驟然收縮！
    是誰？！
    是收到求救信號趕來的援兵？還是……循著血腥味和追蹤信號而來的……“清潔工”？！
    傅硯辭依舊昏迷著，對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脅毫無所覺。
    沈知意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停止了思考！她本能地想尖叫，想躲藏，但身體僵硬得如同生了鏽的機器，隻能死死地跪在原地，雙手依舊機械地按壓著傅硯辭的傷口，眼睛驚恐地、死死地瞪著那道被隔音棉板堵塞的縫隙！
    腳步聲在門外停住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隻有密封袋裏“渡鴉”發出的、漸漸減弱下去的嗡鳴聲，以及傅硯辭微弱而痛苦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
    沈知意甚至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的聲音，如同密集的鼓點，敲打著死亡的序曲。
    門外的人，似乎在靜靜地聆聽。如同一條盤踞在洞口、耐心等待獵物自己崩潰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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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仿佛凝固。
    幾秒鍾後。
    “哐啷…哐啷…”
    一陣金屬摩擦和撬動的聲音，清晰地、不緊不慢地從檢修門的方向傳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從容和力量感！對方在試圖撬開那道被傅硯辭暴力恢複、又被隔音棉板堵塞的縫隙！
    他們被發現了！徹底暴露了！
    沈知意眼中的最後一絲僥幸徹底熄滅，隻剩下冰冷的絕望！她猛地看向昏迷不醒的傅硯辭，又看向自己沾滿血汙的雙手。沒有武器！沒有退路！傅硯辭重傷瀕死！她該怎麽辦？等死嗎？
    不！
    絕不！
    一股混雜著絕望和瘋狂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從她冰冷的四肢百骸中爆發出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極致的恐懼！她不能死在這裏！傅硯辭……也不能！
    她的目光如同最瘋狂的困獸，瘋狂地掃視著狹小的鐵皮屋！爐火！角落堆放的鏽蝕零件！那根被當做撬棍的戰術匕首還插在門縫旁！
    就在她目光鎖定那柄匕首的瞬間——
    “吱呀——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猛地加劇！那道被隔音棉板堵塞的縫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麵猛地撬開、撐大了！一塊被塞得嚴嚴實實的隔音棉板被擠得向內凸起、變形，然後“噗”地一聲，被蠻力頂開，掉落在地！
    一道刺眼的手電筒光柱，如同冰冷的利劍，瞬間從那被撬開的縫隙中刺了進來！光柱粗暴地在狹小的空間內掃射！
    首先掃過角落跳躍的幽藍爐火！
    然後掃過地麵上那灘刺目的、尚未完全幹涸的暗紅色血跡！
    最後，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釘在了蜷縮在角落、渾身血汙、雙手死死按壓著昏迷同伴傷口的沈知意身上！
    光柱強得刺眼，瞬間剝奪了沈知意的視覺！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劇烈顫抖！她能感覺到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透過光柱，刮過她裸露皮膚上的每一道傷痕，刮過她沾滿血汙驚恐的臉！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濃重地方口音、卻冰冷得如同機器合成般的男聲，透過縫隙，清晰地傳了進來，每一個字都帶著令人骨髓發寒的戲謔
    “嘖嘖嘖……瞧瞧這可憐的小老鼠，藏得可真深呐。”
    “流了這麽多血，還按著呢？沒用的，小丫頭。”
    “把他交出來，還有那個……會發光的小玩意兒。”
    “我保證，讓你死得痛快點。”
    是“清潔工”！
    是那個在醫院病房放置追蹤器、如同幽靈般無處不在的“清潔工”的聲音！
    沈知意的心髒如同被一隻冰手狠狠攥緊！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她死死咬著下唇，牙齒深深陷入皮肉，才勉強抑製住喉嚨裏的尖叫和絕望的嗚咽。她閉著眼，身體因為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雙手卻依舊死死地按壓著傅硯辭的傷口，仿佛那是她最後的堡壘和……無言的抗爭。
    光柱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似乎很滿意她恐懼的反應。然後，光柱緩緩移動，掃向了昏迷不醒的傅硯辭，掃過他蒼白如紙的臉，掃過他眉骨和手臂上猙獰的傷口，最後……定格在了他小臂內側、那個散發著溫潤乳白色光芒的透明密封袋上！
    “嗬……” 縫隙外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卻飽含貪婪和冰冷殺意的輕笑。
    “找到了……”
    撬動門縫的力量驟然加大！
    “嘎吱——吱呀——！”
    沉重的鐵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縫隙被越撬越大！更多的光線透了進來！一隻戴著深藍色橡膠手套的大手，已經扒住了門縫的邊緣，正試圖用力將門徹底掰開！
    死亡，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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