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蠻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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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亂流如同億萬把冰冷的銼刀,瘋狂撕扯著韓無限的軀體。混沌雷紋星甲早已遍布裂痕,黯淡無光,每一次亂流的衝擊都讓裂縫蔓延,發出瀕臨破碎的呻吟。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從四肢百骸鑽入骨髓,啃噬著神魂。強行開啟星門、硬撼九幽意誌的反噬,幾乎將他這新晉化神徹底打回原形。星辰元神在丹田星域中萎靡不振,七道星鑰光環黯淡如同風中殘燭,星核碎片與星辰之心碎片勉強維持著識海不散,卻無力再提供更多的庇護。
    意識在冰冷的虛無與撕裂的痛苦中沉浮,斷劍“碎星”被他死死攥在手中,成了唯一的錨點。林小石最後驚惶的呼喊早已被亂流吞噬,此刻的星穹之下,唯有他一人獨行。
    不知在絕望的亂流中漂流了多久,前方的虛無中,突兀地出現了一抹微光一個急速放大的、散發著濃鬱生機的世界氣泡!
    沒有選擇,隻有墜落。
    轟!!!
    如同隕星墜地!韓無限的身體狠狠砸穿原始森林的樹冠,枝葉爆碎,粗壯的藤蔓被生生撕裂,最後重重砸入一片巨大的湖泊!冰冷渾濁的湖水瞬間將他吞沒,巨大的衝擊力震得他五髒移位,又是一口滾燙的、帶著星芒的逆血噴出,染紅了周圍的水域。
    湖水隔絕了部分衝擊,卻也帶來了窒息。重傷的身體沉重如鐵,向著幽暗的湖底沉去。意識在冰冷的湖水和刺骨的劇痛中搖搖欲墜。
    “不能…死在這裏…”一個模糊卻無比執拗的念頭在即將熄滅的意識中燃起。星衍的傳承,九幽的威脅,那烙印在神魂中的星門坐標…一切尚未終結!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劇痛。《諸天星鬥真解》中關於“龜息星蟄”的保命法門被本能地催動。體表殘破的星甲強行收斂最後一絲微光,心跳、呼吸、乃至生命體征都降到了近乎停滯的冰點。整個人如同一塊包裹著微弱星芒的頑石,無聲地沉向鋪滿腐殖淤泥的湖底。
    時間在湖底的死寂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也許是幾天。
    韓無限的五感在龜息中緩緩複蘇。最先感知到的,是水中殘留的、極其微弱的星力波動源自他吐出的那口鮮血。隨後,是湖底淤泥深處,一種隱晦卻異常精純的、帶著大地厚重與星辰寂滅氣息的星塵!
    這些星塵極其微小,混雜在淤泥中,若非他此刻龜息狀態對星力感知異常敏銳,根本無法察覺。它們如同被遺忘的星辰遺骸,默默沉澱了億萬年,蘊含著最原始、最溫和的星辰源質。
    龜息狀態下,《周天星辰煉體術》以一種極其緩慢、近乎本能的方式運轉起來。如同沙漠中瀕死的旅人汲取著露水,他殘破的軀體貪婪地捕捉著水中稀薄的星力,更引導著湖底淤泥中那些微小的星塵微粒,一絲絲、一縷縷地滲入皮膚,融入幹涸枯竭的經脈。
    過程緩慢得令人發指,帶來的恢複也微乎其微,卻如同黑暗中的燭火,堅定地維係著他不滅的生命之火。斷裂的骨骼在星塵微粒的滋養下,開始緩慢地彌合;撕裂的髒腑被溫和的星辰源質浸潤,痛苦稍減;最關鍵的,是識海中星核碎片與星辰之心碎片,在這最原始星塵的溫養下,散發出一絲微弱卻持續的清涼之意,護持著他瀕臨崩潰的神魂。
    就在韓無限沉浸在龜息療傷的狀態中時,湖岸邊的密林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和刻意壓低的、帶著原始韻律的交談聲。幾個身披獸皮、臉上塗抹著彩色泥彩、手持磨製石矛與骨刃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出現在岸邊。
    他們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虯結,裸露的皮膚上布滿神秘的圖騰刺青,眼神銳利如鷹,充滿了對自然的敬畏與獵手的警惕。為首的是一個臉上紋著猙獰獸紋的壯漢,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撚起岸邊被韓無限墜落時砸斷、漂浮在水麵上的幾片樹葉。樹葉上,沾染著幾滴尚未完全被湖水稀釋的、閃爍著微弱星芒的暗金色血液!
    獸紋壯漢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將沾血的樹葉湊到鼻尖,深深一嗅,臉上瞬間露出混雜著極度震驚與狂熱敬畏的神情!他猛地抬頭望向幽深的湖麵,喉嚨裏發出幾個急促、古怪的音節。周圍的獵手們聞言,無不露出駭然之色,紛紛跪伏在地,對著湖泊方向做出朝拜的動作。
    獸紋壯漢小心翼翼地用一塊幹淨的獸皮,將那幾片沾血的樹葉包裹起來,如同捧著世間最神聖的聖物。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死寂的湖泊,隨即打了個手勢,帶領著獵手們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回了密林深處,隻留下岸邊被踐踏的草叢,證明他們曾來過。
    湖底,龜息中的韓無限對此一無所知。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與星塵的共鳴、與傷勢的對抗之中。時間繼續流逝。
    第七日。湖底淤泥中,韓無限體表的星輝比之前凝實了一絲。滲入體內的原始星塵微粒,在龜息法門的引導下,如同最細小的星辰,在他殘破的經脈中緩慢流淌、沉積。混沌雷紋星甲上最細微的裂縫,在星塵的填補下,有了一絲幾乎不可察的彌合跡象。
    第二十一日。丹田星域內,萎靡的星辰元神終於不再黯淡,雖然依舊虛弱,但那雙緊閉的眼眸似乎顫動了一下。一絲微弱卻精純的本源星力,自元神指尖流淌而出,開始主動引導體外的星力與星塵微粒,修複的速度悄然加快。沉入淤泥中的斷劍“碎星”,劍柄處那顆黯淡的星辰寶石,似乎也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第四十九日。湖底,韓無限緊閉的雙眸猛地睜開!瞳孔深處,曆經磨難的星芒重新點燃,雖然不複全盛時的璀璨,卻更加凝練、深邃!龜息狀態解除!
    他心念微動,周身淤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開。身體雖然依舊沉重,劇痛猶存,但已不再是瀕死的虛弱。化神修士強大的恢複力,在原始星塵和龜息法門的雙重作用下,終於讓他從鬼門關爬了回來!
    他緩緩浮出水麵。渾濁的湖水順著殘破的星甲流淌。環顧四周,參天的巨木遮蔽了大部分天光,藤蔓垂落如簾,空氣中彌漫著原始森林特有的、濃鬱到化不開的草木氣息與淡淡的腐殖質味道。死寂,除了風吹過林梢的嗚咽和遠處隱約的獸吼。
    目光掃過湖岸,幾處被踩踏的痕跡和殘留的、帶著原始蠻荒氣息的腳印引起了他的注意。腳印巨大,絕非尋常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