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的話既像是拋出了一個問題，又像是寄予了一份期望，讓陸曦陷入了沉思......
    或許他隻是這次偶遇到陸曦與陸明羽，因緣際會下隨口而出，但是這話中卻充滿了一個理性的成年人對國家與人未來走向的期盼。
    陸曦想了一會兒，卻是陸明羽道：
    “三弟，不如你喝一口這靈粉水，好好想想現在可以做點什麽？我卻是要拿弓箭來射射了，趁現在身體裏力量還在！”
    說罷起身向馬車而去。
    陸曦卻並不忙著拿起碗來喝，而是從懷中掏出那本《空冥弓道術》翻了起來。
    仔細回想昨日與今日的經曆，賀大人講故事並非無因，贈書也許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如果真的隻是為了武考的射技，為什麽書名事先沒有，卻是見過他們後才寫上去的？說明這書原本不是針對會試武考的，以賀大人的見識，隨身攜帶的或許並非普通書籍。
    一個一百二十多歲的智者，眼中會如何看待自己這樣一個學生呢......
    而當時賀大人說是“為了讓自己看清靶子的冥想之術”，這“靶子”單純的隻是箭靶嗎？會不會是指會試的目標與國家發展的方向之靶......
    邊想邊翻動書頁，這本書中除了空冥法眼，還有一部分內容他有些印象，尤其是對身體的冥想修煉法，叫做“肉體無想成聖”。
    雖然也隻占十幾頁，但是結合書中前幾頁的引言，卻可以看出是應該放在最後學習的。
    陸曦又仔細的讀過這兩部分內容，合上書想了一會兒，才拿起桌上的水碗喝了一小口。
    水一入口，一種奇異的感覺流遍全身，陸曦不免閉起雙眼......
    隻覺仿佛自己變得透明起來，不止有陸明羽說的清涼，更像是有火焰瞬間充斥，快速燃燒般......
    陸曦能感覺到胸中一熱，剛才吃下去的飯菜似也變成了一種說不明白的細小微塵，似水又似氣流，正在體內的各處緩慢而走......
    而自己腦中正思索的《空冥弓道術》，文字也似變得失去了原本的樣子，變成了一些眼前的想象之物，箭靶，二十丈遠的箭靶，又快速漂移向遠方，五十丈、百丈、二百丈......
    而自己也仿似正彎弓搭箭，目不轉睛的盯著遠去的靶子，不肯放鬆一點......直至手中把箭射向靶子的紅心......
    他的眼前景物又變，藍天白雲，山村小溪，良田鄰裏......
    李曼兒姣好的麵容，活潑的苗條身姿，李月凝含羞的倩影，溫柔的詩句......
    父母親人的臉龐一個個閃過，或微笑、或慈愛，或期許、或讚賞......
    鄉學的同窗與課堂，先生認真講書的身影，小夥伴們天真的玩鬧......
    樊鑲城繁華的街道，往來各色的行人，書店冷清的書架，兵器店奇異的兵刃，賀大人喝茶的恬淡，李大人笑談的灑脫......
    樊鑲向東的寬闊官道，想象中那雄偉龐大的晨曦城......
    陛下的幽思與溫柔，國師的雅致與琴音，夜色下盛典的歡愉，天空中月光的皎潔......
    陸曦幻想自己矗立雲端，東海的遼闊，雲海的縹緲......
    一輪金色的太陽冉冉升起，光耀世間......
    書中的地圖，南北東西的國度，凡人的卑微與善良，修仙者的高傲與冷漠......
    北國茫茫雪域中貧民的悲苦與辛酸，南方炎炎樹叢裏族群的蒙昧與愚鈍，西方莽莽風沙下信徒的貧瘠與麻木......
    既有百姓的無知與歡笑，也有戰場萬千兵士的浴血與征伐......
    可這一切都被陽光普照，不分貴賤，不分高低，善良與智慧，殘忍與野蠻，都毫無差異的被金色的陽光覆蓋，變得微不足道，無處可逃......
    自己穿越雲端，仿佛置身蒼茫大地之上，俯瞰天下，眾生泯然......
    大陸的擴展，海水的蔓延，雲霞星的遼闊，終於在茫茫天地間變小變淡......
    夜空無盡，星光繚繞，宇宙蒼遠，無限寂寥......
    自己的身體似化為虛無，變得不再有感知，仿似變成無邊的黑夜，與天地相融，星海在心中，也在身體中，世界仿似以自己為中心旋轉起來......
    這一刻，他自己仿似就是這個世界，與世界融為一體......
    陸曦不知是自己的想象還是曾經讀過的書中世界，而此刻，這一切仿佛盡在眼前......
    時光悠悠，太陽與星辰運轉，雲霞星或許有黑夜與白晝，可是這無盡宇宙與天地間除了璀璨星河，隻有無盡幽深的夜空......
    良久，陸曦睜開眼，目光聚焦下，小小的飯桌依舊，幾盤小菜，幾隻酒壺酒杯，王乾與武文智的神色緊張又隱帶掩飾不住的激動......
    耳中陸明羽歡樂的高呼，弓弦有力的響動，箭矢的破空之音......
    這些漸漸把他拉回現實......
    陸曦沒有起身，隻是微笑著看了看天空的太陽，下午的陽光依然刺眼，但已似變得柔和，與大地山川相融......
    “感覺很奇異，我仿似不是我自己了，變成了我知道或想象的世界......”
    陸曦回味的開口道，語音平淡，沒有如陸明羽的激動，也沒有過分驚訝與感慨......
    回頭看了眼陸明羽，見他已能把箭射到近三十丈遠，正不知疲倦的射箭、跑去撿箭......
    陸曦笑著與王乾、武文智應對兩句，便又低頭翻動起了這本《空冥弓道術》......
    書中的內容依舊艱澀，可是陸曦仿似不急，正快速的一頁一頁翻動，文字變得輕快流淌，漸漸熟稔......
    直到一刻鍾後，陸曦合上手中書本，整本《空冥弓道術》已快速讀完一遍，有些詞句段落印象很深，有些隻是略微串聯記憶......
    他沒有刻意去背誦，隻是盡量在這一遍翻閱中去體會理解......
    又跟王乾與武文智聊過兩句，陸曦也起身回到馬車，把在樊鑲城買的幾本書翻了一遍......
    他以往讀書也很快，但是此刻在靈粉的作用下，書中的內容變得簡單與直白，快速被他查閱理解後略過......
    目光隨著文字而走，有的書一炷香左右，有的一盞茶上下，有的一刻鍾剛過......漸漸幾本書都被他翻完，讀過......
    書中的內容也漸漸與他曾掌握的知識融合，仿似不再新奇，變得像是早已學過，此刻隻是隨意翻閱溫習般......
    王乾與武文智見他讀書讀的投入，都隻靜靜的喝酒看著，生怕出聲打擾。
    漸漸的，陸曦回想自己讀過的各類書籍，把這幾本書摞的整齊放在手邊，緩緩的歎了口氣......
    王乾見他歎氣，小心翼翼的問出怎麽了。
    陸曦笑道：
    “可惜靈粉不多，時間也太短了......若是再有三個月，再多讀上六七千本書，會試的文考興許更有把握些！”
    武文智還沒什麽感覺，王乾卻驚訝的道：
    “六......六七千本......要這麽多嗎？”
    隨即眼神變幻，猶豫的問道：
    “陸公子以前讀過幾千本書嗎？”
    陸曦笑著搖頭，道：
    “沒有，小時候讀書少，後來我姥爺從楚國搬來，他家裏有許多書，我大概九歲時開始去讀那些書，到前年鄉試時不算雜書也才讀了一千來本。”
    “倒是這兩年又讀過三千多本，可是姥爺家中書很多，還有六七成至今沒來得及讀......”
    王乾手中的酒杯不自禁的一緊，心中感慨，自己讀書十幾年，除了鄉試科目的二十幾本課業外，其他書籍加起來也不到五十本，難怪自己也隻能考得萬名墊底。
    可是幾千本書讓他去讀，怕是五年八年也讀不完，且也不見得讀得懂......
    此時卻聽陸曦笑道：
    “算啦！不想這些了......我此刻也去射幾箭試試，看看這靈粉的效果！”
    說罷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