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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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霜初降的清晨,一處後院飄著血腥味。
    百裏落鬱一襲紅衣站在廊下,看著百裏一將最後一隻烏鴉的屍骸扔進銅盆。
    “稟將軍,目前抓到五十七隻烏鴉全部開膛。”
    百裏一單膝跪地,“隻在三十六隻烏鴉胃裏發現情報。”
    她呈上一個托盤,裏麵都是浸血的木塞。
    百裏落鬱拆開木塞,紙箋上細密字跡讓她瞳孔微縮。
    糧倉的守備時辰,巡城衛的換崗路線,甚至她每日晨起練劍的細節都赫然在列。
    甚至連她們上山收複黑沙寨的情報也有,隻不過發現的晚,很多情報都不完整,還需要再理理。
    百裏落鬱從昨晚就讓人把小苗院子附近的烏鴉全抓,凡是靠近這個反向的也抓了。
    果然有不少收獲。
    望著天空不再飛來烏鴉,甚至一根羽毛都沒有了。
    小苗氣的牙癢癢,不是說百裏落鬱是個神經大條沒腦子隻知道打仗的莽婦嗎?
    她為什麽能猜到密信在烏鴉裏。
    想到這小苗往門外望過去,總不能是那個蠢貨告訴她的吧。
    隨即她又搖搖頭,南淮瑾因為那顆糖可是對她滿心憐惜,肯定不會有什麽懷疑到她的。
    小苗想到昨晚看見自己馴養三年的雪爪鴉被剝成血團煲湯,感覺心在滴血。
    傳信鴉不易訓練,為了謹慎每次傳信都是剖腹取信,就會消耗掉一隻信鴉。
    現在居然被百裏落鬱一下子抓了幾十隻!
    她聽到院外有士兵嗤笑:
    “這些扁毛畜生倒是忠心,臨死還要往南飛。“
    指甲陷入掌心,百裏落鬱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日頭升起過簷角時,城南茶館已坐滿一些南漓難民百姓。
    說書人驚堂木未響,穿短打的娘子突然拍案,茶湯在粗陶碗裏晃出漣漪:
    “聽說了嗎?百裏將軍連烏鴉都要活剝!”
    “說是那百裏為了口腹之欲,要殺盡鳥兒呢,如此殘暴。”
    布衣夫郎摟緊懷中幼兒,“前日王鐵匠不過說了句南漓話,就被拖去地牢再沒出來。”
    ……
    西城牆外,一個衣著破爛的小乞丐,小臉卻白皙圓潤清麗,正是費心思偽裝出門的小苗。
    隨著搖城重建的越來越好,不少其他地方的難民也湧過來,乞丐也不少,非常掩人耳目。
    小苗稚嫩的臉上是超出普通孩童的成熟,將最後半袋粟米塞給瘸腿乞丐。
    “讓城南的孩子唱起來吧。”
    她望著城樓上飄揚的西越旌旗,指尖摩挲藏在衣襟裏的那塊銅板。
    “唱西越人要重建搖城不過是要吃孩童心肝,唱他們屠城時連報曉雞都不放過。”
    瘸腿的乞丐恭敬接過粟米,“多謝主子,我們一定會辦好。”
    暮色四合時,謠言已化作無數隻無形黑鴉飛入搖城百姓家。
    原本是南漓人的百姓早早落了門板,各家裏凡是有南漓製式的銀鐲都藏了起來。
    賣炊餅的老娘子盯著往來兵卒,總覺她們腰刀上的血槽比昨日又深了三分。
    百裏落鬱站在角樓望台,看著城中提早熄滅的燈火,從前是不會這樣的。
    寒風中還隱隱傳來童謠:“黑烏鴉,紅眼睛,將軍磨刀到天明,天明就要挖心吃眼睛...”
    如此血腥意有所指中傷她的童謠,百裏落鬱知道應該是小苗因為她殺了傳信鴉,才動了什麽手腳。
    傳播謠言,讓搖城人心惶惶?
    “將軍,要不要殺了那些亂唱的乞丐。”
    百裏一臉色慍怒,她們將軍為了搖城付出多少心血,這些南漓百姓難道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嗎!
    “算了,要是殺了,豈不是何了暗中設局人的意?”
    百裏落鬱趕忙製止,百裏家的兵隨原主征戰四方,早就習慣用武力鎮壓了。
    她不是原主那種莽婦,得民心者得天下,要是直接殺人,那會引起眾怒的。
    “既然是謠言總要等待一個時機破,讓唱戲的人多唱一點才能露出馬腳。”
    一旁的百裏二聽出百裏落鬱話裏的意思,點出來。
    百裏落鬱讚許看了她一眼,看來這些日子跟在她身邊有長進啊,
    “回去吧,明天再看看這把火燒的怎麽樣。”
    ……
    秋雨初霽的搖城彌漫著潮濕的土腥氣。
    百裏落鬱玄色步靴碾過水窪時,正聽見市集方向傳來瓦罐碎裂的脆響。
    有鬧事者說百裏落鬱本就是西越將軍手段殘暴,還有一些激眾怒的話,分裂搖城西越人與南漓人。
    粗糲的咒罵聲,煽動不少南漓難民的心,似乎想要擁立人心起義……
    劍光起時人群發出驚呼。
    鬧事頭目的頭顱滾落在地。
    百裏落鬱甩去劍上血珠,抬腳踏住那顆仍在抽搐的頭顱。
    “本將的劍斬過上千敵人的性命。”
    她靴底碾著黏稠的血漿,目光掃過人群裏幾張熟麵孔。
    那是西步玥安插的密探,此刻正攥著袖中短刀蠢蠢欲動。
    “但那些首級壘成的京觀,是為了讓活人不必枕戈待旦。”
    百裏落鬱忽然抬手指向城南:“你們當中有人見過西步玥王女搜查南漓餘孽的手段。”
    她腕甲磕在刀柄上發出脆響,“但可曾見過本將的兵砸過誰家灶台?”
    阿宴就是在此時擠到前排的,他懷裏抱著個陶製藥罐。
    林嬸的跛腳趕過來,差點撞翻旁邊賣炭老婦的扁擔,“我家夫郎差點難產一屍兩命,正是將軍命人出手相救啊。”
    “將軍上個月派人給瓦子巷送炭時,這位張翁家的孫子正害著寒熱,將軍看到就命我送藥給他們。”
    阿宴抬高聲音。
    百裏落鬱眯起眼,認出那陶罐是醫官特製的傷寒藥。
    確實是她讓阿宴送的,她不想可憐的孩子高燒至死。
    一旁老婦顫巍巍舉起個布包,幾十枚刻著“百裏“二字的木牌落地。
    “瓦子巷五十三戶的屋頂,都是百裏將軍派人來修的。“
    還有一老人突然跪下來朝著百裏落鬱方向叩首,然後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刀痕:
    “我女兒差點被流寇砍死那晚,是將軍的馬鞭卷開了賊人的刀。”
    ……
    人群中被百裏落鬱幫助過的百姓都站出來說話,漸漸穩住人心。
    暮色漸濃,百裏落鬱解下佩劍扔在地上,玄鐵劍砸在青石板上發出嗡的劍鳴。
    “以後若是還有誰再鬧的搖城不安寧,此劍必斬之。”
    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時,誰也沒注意一處陰影裏半枚帶血的腳印,地上還留著三足金烏的印記。
    若是百裏落鬱看到定能認出這和信鴉足印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