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書說到漢軍議定處置降卒，徐晃、周倉領兵押送北上朔方，主力則開拔兵發黔陬。與此同時，曹芳在不其宮城采納桓範之策，決定舍棄黔陬，將兵力合兵一處死守不其，伺機突圍。
    葛盧與黔陬相距僅三四十裏，若依《漢書·陳湯傳》“兵輕行五十裏，重行三十裏”之載，大軍一日便可抵達。
    而先鋒營皆是飛影騎精銳，全速疾馳之下，未時便能直抵城下。隻因需與中軍保持聯絡，才特意放緩行進速度，始終持著五至十裏的間隔。
    申時初刻，先鋒營終至黔陬城外。關鳳勒馬駐足，抬眼遠眺，卻見城門洞開，城頭光禿禿一片，連半抹守軍的身影都尋不見。
    她本就性子急，見狀當即提刀在手，朗聲道“這魏軍莫不是怕了？待我率百騎入城一探虛實！”話音未落，便要引著親衛策馬衝入城內。
    “鳳兒且慢！”薑維急忙催馬上前，伸手將人攔住，“黔陬城門大開卻空無守軍，此事太過反常，恐是城中設了埋伏。”
    “此刻貿然入城，怕是要正中敵人圈套。不如先請子龍將軍前來商議，再定進兵之策。”
    關鳳雖滿心不情願，卻也知曉薑維所言在理。於是，隻得強按捺下心頭焦躁，勒住了韁繩。
    片刻後，趙雲策馬疾馳而來。薑維忙上前一步，將黔陬城門大開、城頭無守軍的反常情形細細稟明。
    趙雲聞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城頭果然空無一人，眉頭不由微微一皺“此事頗為蹊蹺，待我親率百騎入城查探一番。”
    “子龍將軍（叔父），不可！””薑維與關鳳齊聲勸阻，“您乃先鋒主將，身係全軍安危，豈能輕易涉險！不如由末將代您入城查探！”
    趙雲聽了，頓時氣極反笑，手中涯角槍重重往地上一頓，槍尖入土半寸，震起細塵“爾等小輩，莫非是瞧不起為叔？”
    “昔日長阪坡前，麵對五十萬曹軍，我且視若草芥，七進七出間更是斬殺了數十員戰將。如今這小小的黔陬城，又能奈我何？”
    言罷，他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喙“此事不必再議！你二人率大軍在城外接應，若半個時辰後我仍未出來，再領兵入城不遲。”
    話音剛落，他便提聲朗喝，聲震四野“親衛營何在？隨本將入城，一探究竟！”
    百餘騎親衛聞聲而動，齊聲應諾，聲浪震天。不過瞬息，便在趙雲身後列成整齊縱隊，人馬肅立，氣勢凜然。
    隨著趙雲一聲“出發”的令下，百騎如一陣疾風卷地，馬蹄聲噠噠作響，直奔城門而去，不過眨眼功夫，便盡數衝入了幽深的城門洞，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半炷香的功夫剛過，趙雲便領著百騎從城中疾馳而出，臉上不複先前凝重，反倒帶著幾分輕鬆笑意。
    他勒馬停在薑維與關鳳麵前，朗聲大笑“虛驚一場！魏軍早已棄城而逃，我等即刻領軍入城！”
    可笑聲未落，他目光驟然一凝，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急聲道“不好！魏軍棄城絕非無因，定是退往不其城了！快，派人去通報大司馬，讓後續主力加快行軍速度！”
    說著，他將目光轉向薑維，又道“伯約，你與鳳兒暫且駐守黔陬，一麵清點城防，一麵安撫城中百姓。”
    “我親率兩千飛影騎追擊，定要截住魏軍，絕不能讓他們與不其守軍合兵一處！”
    不等二人應聲，趙雲便已迅速點齊兩千飛影騎，馬鞭一揚，率先朝著不其方向疾馳而去。
    然而飛影騎追出三十餘裏，沿途卻隻尋得幾處零星散亂的馬蹄印，連半抹魏軍的影子都未見著。
    趙雲眉頭緊鎖，隻得無奈勒住韁繩，率軍折返。
    待他回到黔陬城外，關羽率領的中軍早已在城外紮下連綿營寨，太史慈護衛的後軍也已入城，接管了城中防務。
    不多時，一名傳令兵便快步趕來，拱手稟道“啟稟趙將軍，大司馬有請，邀您速往縣衙議事。”
    趙雲快步入縣衙時，楊再興、太史慈、張飛、薑維、關鳳等人已齊聚大堂，圍站在堂中輿圖旁。
    他忙將追擊魏軍三十餘裏，卻隻尋得零星馬蹄印、最終空手而返之事細說了一遍。
    楊再興當即起身，朗笑著擺手“子龍兄不必懊惱！魏軍盡數龜縮回不其，倒也算不得壞事。”
    “正好省了我等逐個攻城的功夫。接下來隻需集中兵力，將不其團團圍住，斷其糧道、阻其突圍，便可穩操勝券！”
    張飛聽罷，粗黑的眉毛擰成一團，伸手撓了撓後腦勺，甕聲甕氣地問道“難不成就這般幹圍著不打？這多憋悶！”
    “正是此意。”楊再興上前一步，手指點在輿圖上的不其城，聲音沉穩，“不其城雖經曹芳數月經營，城防亦算得上堅固，但數萬魏軍一股腦湧入後，城中本就短缺的糧草，如今怕是愈發捉襟見肘了。”
    說著，他目光掃過眾將，續道“故此，我等隻需圍而不打，派重兵切斷其內外聯係，扼守糧道。待城中糧盡，魏軍軍心必亂，屆時自會不攻自破——如此一來，還能最大程度減少我軍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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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將聞言，紛紛點頭稱是。計策既定，大軍在黔陬休整一夜，次日天剛蒙蒙亮，便拔營起寨，浩浩蕩蕩朝著不其進發。
    經過兩日行軍，漢軍終於抵達不其城下。士卒們迅速列陣，將整座城池圍得水泄不通。
    又過了六七日，劉禪親率諸葛亮、龐統及後續人馬，趕至不其城外的漢軍大營。此番平定東萊的最後一戰，禦駕親征的他自然不願錯過。
    歇息一夜後，次日天剛破曉，劉禪便在眾將簇擁下，來到不其城下。
    他掀開車簾，抬首對著城頭朗聲道“有請魏主曹芳出來一敘，朕有幾句話，要與他說！”
    城頭魏軍守將見下方旌旗如龍、蜀主親臨，哪敢怠慢，忙差人入宮稟報。
    曹芳聽聞劉禪親至，心中雖有些慌亂無措，可轉念一想自己乃大魏君主，不願在氣勢上落了下風，當即咬牙攥拳道“朕乃大魏之君，豈會懼他蜀漢小兒？來人，備車！朕這便去會會他！”
    一炷香後，曹芳登上城頭，臉色蒼白如紙，雙手緊緊攥著城垛，卻仍強撐著擺出鎮定模樣。
    劉禪抬眼望向他，語氣不帶多餘寒暄，卻暗帶幾分輩分壓製地勸道“蘭卿賢侄，如今東萊已盡歸大漢，汝困守不其，不過是負隅頑抗，徒增傷亡罷了。”
    他頓了頓，放緩語氣又道“朕念你曾是曹魏君主，不願趕盡殺絕。若你肯獻城投降，朕便封你為安樂縣公，保你此生衣食無憂、一世富貴，城中降臣也皆可善待。”
    這“安樂縣公”的封號，並非劉禪臨時起意，而是昨夜楊再興特意尋他提議的。
    如此，既給了曹芳體麵，不至於讓這位魏主太過難堪，又暗裏藏了絲旁人難察的惡趣味……
    楊再興倒也想瞧瞧，這曹芳會不會像另一世樂不思蜀的劉禪一般，真就做個“安於享樂、不問政事”的安樂縣公，徹底斷了複國的念想。
    曹芳聞言，眼中先是閃過一絲動搖，隨即硬氣道“朕乃大魏之君，豈有向你蜀漢投降之理！”
    可話音剛落，他眼角餘光便已瞥見城頭幾名守軍悄悄低下了頭，握著兵器的手微微發顫，神色已然鬆動。
    曹芳心中重重一歎，深知軍心已散，再撐下去不過是自欺欺人。
    於是，他對著城下劉禪遙遙一拜，聲音沉得像浸了水般“朕雖不降，卻懇請蜀主念及城中百姓無辜，允他們出城求生，莫要讓他們跟著朕白白受苦。”
    這話說得懇切，劉禪若是拒絕，反倒落了個不顧百姓的名聲。
    他沉吟片刻，點頭應道“朕答準了。今日午後，打開南麵城門，放百姓出城，朕自會派軍接應，並將他們送往黃縣、臨淄等地安置。”
    話音剛落，劉禪又看著曹芳，撫掌讚道“蘭卿，果然有幾分身為君主的骨氣！今日若朕與你對調處境，亦會作此抉擇！”
    一旁的關羽、張飛、楊再興、諸葛亮四人聞聲，竟齊刷刷轉頭，目光同時落在劉禪身上，異口同聲地問道“陛下說得可是真的？”
    劉禪被這突如其來的追問盯得一怔，方才那點感慨豪邁頓時散了大半，語氣不自覺弱了幾分，卻仍強撐著道“那……那是自然！朕身為大漢天子，又豈會說那虛言！”
    四人對視一眼，眼神裏皆藏了幾分哭笑不得——誰不知道他另一世在洛陽“樂不思蜀”，此刻卻說“調換處境也不降”，實在是叫人不免有些心生懷疑。
    諸葛亮率先輕咳一聲，語氣帶著幾分溫和的點撥“陛下有此心誌，老臣深感欣慰。隻是真到絕境時，保全自身、再圖後續，亦是良策，不必過分執著於一時意氣。”
    關羽聞言，微微頷首，語氣沉穩“孔明所言極是。君主之責，既在守節，更在護民、存國本。若僅為虛名而陷己於絕境，反倒辜負了天下。”
    劉禪耳尖微微發燙，撓了撓頭應道“朕……朕這不是順著曹芳之話有些感慨嘛！若真到那時候，朕自有分寸，總不至於比他還差勁。”
    話雖這麽說，底氣卻明顯沒方才足了。
    雙方約定妥當後，漢軍主力依諾緩緩後撤二十裏，隻留下趙雲、薑維與關鳳統領的先鋒營，在城南列陣等候，專司接應出城百姓。
    曹芳返回宮中，臉色依舊未緩，一見到桓範便急聲道“司農，百姓出城時，軍中本就動搖的士卒見了城外情形，怕是更會心生降意啊。”
    “不如索性傳命，讓那些早已沒了鬥誌的大臣與士卒，跟著百姓一同出去——省得留在城中，日後反倒生出事端，亂了軍心。”
    桓範聞言，眉頭微蹙片刻，隨即點頭應允“陛下所言極是。此時斷不可留隱患在側，臣這就去傳下命令，分揀出動搖者，隨百姓一同出城。”說罷，便轉身匆匆去安排事宜。
    午時剛過，不其城南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門後先是探出幾個怯生生的腦袋。隨即，百姓們扶老攜幼，夾雜著數千降卒，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
    薑維與關鳳按照計劃，一邊引導百姓繞過後方漢軍大營，一邊將降卒集中看押，分批送往黃縣、臨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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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雲則留守大營，手持涯角槍立在營前高台上，目光如炬地盯著不其城門方向，絲毫不敢鬆懈。
    他深知此時最易生變，必須警惕魏軍借著百姓出城的掩護發動突襲，壞了全盤部署。
    城頭的桓範扶著城垛，目光緊盯著城外忙碌的漢軍，見先鋒營將士全被百姓與降卒分去精力，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精光。
    他急忙尋到曹芳，將人引至城頭僻靜處，壓低聲音急道“陛下，如今漢軍主力後撤二十裏，城南先鋒營又忙著接應百姓、看管降卒，正是我軍突圍的絕佳時機！”
    緊接著，他語速極快，將計劃和盤托出“待會臣率城中主力從南門出城，佯裝突襲漢軍大營，將注意盡皆吸引過來。”
    “陛下則親率虎豹騎從東門悄悄出城，直奔海邊港口，乘船撤往遼東或是海外。陛下切記，眼下唯有留得性命，日後方有複國之機！絕不可戀戰！”
    曹芳聞言，手指無意識攥緊了城磚，猶豫了片刻——他既舍不得拋下桓範，又但深知此乃唯一生機。
    最終他閉了閉眼，咬牙點頭“好！便依桓卿之計！今日一別，不知此生是否還能再見……桓卿，多保重！”
    “陛下保重！”君臣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決絕，隨後迅速分頭行動。
    桓範轉身快步下城，點齊城中兵力，準備佯裝突襲。曹芳則換上輕便甲胄，悄悄從側梯下城，直奔東門，召集早已待命的虎豹騎，隻待桓範那邊動靜起來，便趁機突圍而逃。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這正是黔陬空城探虛實，不其圍城勸降遲。魏君暗謀突圍計，漢營靜待破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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