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東萊定局歸降潮,張家父子解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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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位看官,上回書說到劉禪等人設宴勸降曹芳,諸葛亮、龐統分別遊說,瓦解其抵觸之心。之後,眾將議定封曹芳為“安樂縣公”,令其領兵往西域開疆拓土。曹芳得知,與桓範、曹肇商議後,次日向劉禪稱臣,並盼早日趕赴西域。卻被劉禪以關鳳、薑維大婚為由挽留了下來。
    隨著東萊的平定,北境戰事亦漸入尾聲。尤其是曹芳的上表稱臣之舉,恰似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正如眾人先前所料,幽州境內本就首鼠兩端的曹魏官員,自此紛紛倒戈投誠。唯有寥寥數名矢誌不渝的曹魏老臣,仍在孤城之中堅守。
    然當劉禪的勸降書信,與曹芳以魏主身份頒布的最後一道詔書相繼送達,縱是此前堅守不降的曹魏老臣,也終究鬆了抵抗之心,頷首歸降。
    隻是他們鄭重提出一請:願隨曹芳一同遠赴西域,以全君臣之誼。
    劉禪聞訊,大手一揮,欣然應允。
    半月之後,陸抗等人領兵護送曹魏降臣,往不其城方向行進。
    行至章口時,早有張紹、張淵兄弟出關等候,專程迎接。
    此時張紹的傷口雖未完全愈合,卻已能如常行動。
    張苞一眼望見他,當即快步上前,伸手便攥住他的胳膊,語氣裏滿是關切:
    “紹弟,傷勢恢複得怎如何了?為兄前些日子聽聞你受了傷,可是足足擔心了好幾日!”
    張紹聞言,反手拍了拍張苞的手背,臉上露出一抹淺笑:“有勞大哥掛心,不妨事的!醫官日日來診視,傷口早已不疼,尋常走動全然無礙。”
    說著,他忙拉過身旁的張淵,介紹道:“大哥,這位便是淵弟,父親新收的義子,喚他懷玉便好。”
    話落,張淵忙上前一步拱手見禮,語氣恭敬卻不失穩妥:“小弟張淵,見過大兄。久聞大兄勇武,今日得見,實乃幸事。”
    張苞亦抬手回禮,目光掃過張淵,見他身形挺拔、舉止端正,不由點頭笑道:“懷玉不必多禮。既是父親義子,便是自家兄弟。”
    一番寒暄過後,張紹忙側身引路,對陸抗等人拱手道:“諸位一路勞頓,關內已備好歇息之所,快隨我入關稍作休整吧。”
    說罷,便與張淵一同引著眾人往關內走去。
    晚膳時分,張紹、張淵分別將蘇妙音與銀鈴兒喚至席前,向眾人一一引見。
    蘇妙音懷中正抱著繈褓,繈褓裏的嬰孩睡得安穩。
    張苞一眼瞥見,當即笑著打趣道:“二弟,你可真行啊!竟先我一步有了孩兒!日後我若頭一胎不是男孩,這賬,為兄定然要找你劃道劃道!”
    張紹聽了這話,先是低頭看了眼蘇妙音懷中的繈褓,眼底漾開溫軟笑意,隨即抬眼打趣回去:“大哥這話說的,生孩子哪能論‘搶’?再說了,若真要算,也是這孩子急著來見爹娘。”
    他伸手輕輕碰了碰繈褓邊緣,語氣又軟了幾分:“不過大哥放心,若是日後嫂嫂生了姑娘,我家這小子定會護著妹妹,絕不讓人欺負去——至於算賬的事,大哥還是先找到嫂嫂再說吧!”
    席間眾人聞言,一陣哄笑,蘇妙音臉頰泛起淺紅,垂首輕輕拍著懷中繈褓,動作愈發輕柔。
    晚膳罷了,張紹、張淵便拉著張苞往書房而去。
    待屏退左右、房門掩實,張紹才湊近幾分,壓低聲音道:“大哥,妙音她……原是倚夢樓內鴇母。此事……還得有勞您在父親麵前,多幫著美言幾句,敲敲邊鼓。”
    張苞聽得這話,眼睛霎時瞪圓,語氣裏滿是驚愕:“二弟,你怎就偏偏……”
    他本想應下幫忙,可一想起張飛那點火便著的火爆性子,又忍不住犯了難,皺著眉道:
    “父親那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別說是幫著美言,我就是敢提半句這茬,怕不是要先被他一頓鞭子抽出來!”
    房內氣氛霎時凝滯,空氣都似沉了幾分。
    張淵默立片刻,終是上前一步開口:“大哥,實不相瞞,鈴兒嫁我之前,原是營中……女子,義父最後也點頭應了。”
    “況且前些日子,振武兄長早已寫了書信,將妙音過往提前告知了義父。”
    “就算屆時仍有波折,等咱們到了不其,還可去求子龍叔父幫忙——我與鈴兒能成這樁親事,當年全靠子龍叔父從中說項。”
    張苞聽了這話,伸手指著他二人,一時竟有些語塞:“你……你倆……”
    末了,他重重歎了口氣,擺手道:“唉,罷了罷了,誰讓咱們是兄弟呢!為兄且盡力試試吧!”
    隨後,兄弟三人圍坐在一起,又細細謀劃了大半時辰,添了些應對張飛的細致法子,確認無遺漏後,才各自起身散去。
    次日天剛蒙蒙亮,張淵便先安排人手,將張紹一家三口與銀鈴兒分別護送上了馬車。
    待諸事妥當,他才翻身上馬,趕上陸抗等人,跟著大隊人馬往不其方向趕去。
    車隊一路曉行夜宿,約莫六七日後,遠處不其城的輪廓終於清晰映入眼簾。
    隊伍行至城下便分道而行:陸抗領兵直奔兵營,著手安排部眾安頓;文鴦則引著曹魏降臣入宮複命。
    張淵轉而隨趙統、趙廣去見趙雲,打算提前說明情況、打好招呼;張紹則帶著蘇妙音與繈褓中的孩子,登門拜訪關羽,盼能先求得這位二伯的理解。
    張苞專程去請楊再興,想邀他同往自家府邸,待張紹回來後,也好幫著在父親張飛麵前說情。
    一番忙碌已至正午,張紹才領著蘇妙音與懷中嬰孩,揣著滿心忐忑趕回張府。
    待馬車在府門前停穩,他剛扶著蘇妙音走下馬車,府內便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隻見張飛手提丈八蛇矛直奔而出,雙目圓睜,厲聲喝道:“逆子!你還敢回來!”
    話音未落,長矛便要往張紹身上招呼。
    張紹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往街角跑,父子倆一個追一個逃,鬧得街上行人紛紛避讓。
    剛逃到街角,卻見楊再興、趙雲、張苞、張淵四人正好趕來,張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忙高聲大喊:“子龍叔父!振武兄長!快救我!”
    四人忙翻身下馬,張苞、張淵搶步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拽住張飛的胳膊,趙雲與楊再興則並肩站到張紹身前,將他護在身後。
    楊再興眉頭微蹙,看向張紹問道:“興國,方才不是說你去請二叔了嗎?怎麽此刻未見二叔身影?”
    張紹還在大口喘著氣,聞言支吾著解釋:“可……懷玉說……二伯若是在場,父親定會覺得失了麵子,我這才沒敢將二伯請來……”
    “糊塗!”楊再興伸手指著他的鼻子,語氣又急又沉,“如今這世上,除了二叔,還有誰能勸得住三叔?你快騎上我的赤焰雪蹄,速去將二叔請來!”
    張紹哪敢耽擱,忙接過韁繩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一溜煙往關羽府上奔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便領著關羽趕了回來。
    此時張飛仍堵在街道盡頭,一手叉腰一手握著矛杆,嘴裏罵罵咧咧,不肯罷休。
    關羽忙翻身下馬,快步上前,伸手穩穩按住張飛的手腕,沉聲道:“翼德,休要胡鬧!此處人多眼雜,動靜鬧大了反倒失了體麵,且回府再說!”
    “二哥,你別管!”張飛使勁掙了掙,卻沒掙脫開,急得大聲嚷道,“這逆子竟瞞著俺做下這等事,今日俺定要捶死他!”
    關羽不再多言,隻朝楊再興遞了個眼色。二人當即一左一右架住張飛的胳膊,半扶半拽地往張府走去。
    張飛雖被架著,火氣卻半點沒減,嘴裏依舊罵罵咧咧個不停。
    在經過府門時,他那震耳欲聾的大嗓門,驚得蘇妙音懷中的嬰兒,小臉漲得通紅,“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
    張飛聽見嬰兒哭聲,嗓門猛地收住,嘟囔著掙了掙:“放開俺!俺就瞧瞧自家孫……孫兒是男是女,還不成嘛!”
    關羽與楊再興對視一眼,皆是苦笑,隨即緩緩鬆了手。
    張飛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往前挪了半步,探頭往繈褓裏瞅了瞅,聲音不自覺放低:“你便是……妙音吧?這孩子是男是女?可否讓俺抱抱?”
    蘇妙音定了定神,小心托著繈褓遞過去:“回將軍,是個男孩。”
    張飛忙伸手接過,動作竟透著幾分笨拙。他用下巴上的胡子輕輕蹭了蹭孩子軟乎乎的臉頰,又用指腹輕輕逗了逗孩子的小手。
    見孩子止住哭聲,還咧嘴露出個淺笑,他頓時眼睛一亮,壓著興奮小聲道:“嘿!俺老張,也有孫兒嘍!”
    蘇妙音見張飛言語間已認下這孫兒,懸著的心稍稍落地,忙斂衽躬身,聲音溫順又恭敬:“妙音見過張將軍。”
    張飛粗聲擺了擺手,目光始終黏在繈褓上,語氣不自覺軟了幾分:“起來吧,抱著孩子隨俺入府。”
    說罷,他雖有些不舍,卻還是小心翼翼將嬰孩遞還給了蘇妙音。
    隨即,他猛地轉頭瞪向一旁的張紹,方才的柔和瞬間褪去,臉色又沉了下來:“你就在府門前跪著!俺啥時候鬆口,你再起來!”
    話落,他猛地一甩衣袖,大步流星進了府中。
    張紹縮了縮脖子,半句辯解也不敢有,乖乖在門前石階上跪了下來。
    關羽見狀,無奈搖了搖頭,對楊再興遞了個眼色:“我等也進去勸勸翼德,別真讓紹兒跪太久——他身上的傷還未好利索,經不起這般折騰。”
    楊再興點頭應下,二人便跟著往府內走。路過張紹時,楊再興腳步稍頓,壓低聲音叮囑:“莫急,待會兒我與二叔自會幫你說話,三叔他……就是嘴上凶。”
    眾人跟著入府後,關羽、趙雲、楊再興輪番上前勸說,可張飛卻鐵了心油鹽不進,揮手打斷道:“你等莫要再勸!二哥、振武,你倆又不是不清楚……”
    話到嘴邊,他又猛地收住,含糊帶過:“這逆子先前犯的錯,俺尚未清算,如今又鬧出這檔子事!便讓他在府外跪著,死了最好!俺權當沒養這兒子!”
    蘇妙音見眾人勸不動張飛,忙抱著孩子上前兩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帶著懇意:“將軍,此事與紹郎無關,全是我的過錯。您要罰便罰我,求您讓紹郎起來吧!”
    見張飛依舊麵無表情,蘇妙音咬了咬唇,起身將孩子遞到銀鈴兒手中,輕聲道:“鈴兒妹妹,勞你幫我照看片刻孩子。”
    說罷,她快步走到府門外,在張紹身旁直直跪了下來。
    張紹見狀,心中一暖,卻故意板起臉,壓低聲音急道:“你來做甚?父親不是讓你帶孩子進府了嗎?你在這跪著,誰照顧孩子?快進去!”
    蘇妙音抬手輕輕按住他的唇,眼底帶著笑意:“紹郎,你莫要凶我。我知道你心裏有我,隻是嘴上不說罷了!你莫急著反駁,且聽我說完。”
    “你若心裏沒我,又怎會特意派人接我母子回來。今日,若不是……我這身份害了你,你也不會在此受罰。我陪著你一起跪,想來張將軍定看在孩子的份上消氣的。”
    堂內,孩子離了母親,哭得撕心裂肺,銀鈴兒抱著晃了半天,哄勸的話都說盡了,哭聲卻半點沒停。
    張飛聽得心煩意亂,終是起身從銀鈴兒手中接過孩子,學著方才蘇妙音的樣子笨拙地輕晃,可他手勁沒個準頭,孩子反倒哭得更凶,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半盞茶的功夫過去,銀鈴兒實在看不下去,小聲勸道:“公爹,孩子怕是餓了,還是讓邵哥兒與妙音姐進來吧!”
    張飛眉頭皺成一團,終是無奈搖頭:“將他二人喚進來吧!”
    蘇妙音一進廳內,聽見孩子的哭聲便快步上前,從張飛手中接過嬰孩輕輕拍哄,待孩子哭聲漸歇,才向眾人躬身告罪,跟著下人往後院喂養去了。
    張紹則依舊規規矩矩跪在廳中,靜候發落。
    張飛盯著他,恨鐵不成鋼地沉聲道:“起來吧!不過,你莫要以為此事便這麽輕易揭過了——往後府中用膳,你都給俺在一旁站著,待眾人吃完了你再坐!”
    楊再興與關羽對視一眼,皆是苦笑著搖頭,心裏暗歎:這父子倆,真是一對冤家。
    晚膳過後,眾人陸續散去,關羽與楊再興卻留了下來,拉著張飛去了書房,又耐著性子勸了許久。
    臨走時,楊再興仍不忘叮囑:“三叔,您也該抽些時間與邵弟好好聊聊了,聽聽他心裏的想法,一味強壓終究不是辦法。切莫讓父子間的誤會與隔閡越來越深。”
    關羽與楊再興走後,張飛在書房裏枯坐了良久,最後重重歎了口氣,吩咐下人將張紹喚了過來。
    張紹進門後躬身行禮,不敢抬頭。之後,父子二人在房中談了近一個時辰,張紹終是敞開心扉,將這些年藏在心底的委屈與憤懣都說了出來。
    說罷便垂著頭,等著父親責罵。
    可出乎意料的是,張飛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桌子道:“不錯不錯!當了父親,倒總算有幾分爺們兒樣了!你也別怪為父,先前對你那般嚴厲,俺實在是恨鐵不成鋼啊!”
    “你說你文不成武不就,還總不肯上心,俺能不氣嗎?也怪俺這些年忙著軍務,對你疏於管教。往後,你便跟在俺身邊,多學些領兵理事的本事吧!”
    張紹聞言,眼眶一熱,忙躬身應道:“是,父親!若無他事……孩兒便告退了!”說完便欲轉身離去。
    “怎麽?就這般急著回去找媳婦孩子?”張飛笑著叫住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瓷瓶丟了過去,“這是俺從振武那要來的金瘡藥,對傷口恢複有奇效,你且拿去用吧!”
    張紹接住藥瓶,剛要開口道謝,張飛又道:“過些時日,待鳳丫頭與伯約大婚後,你便將妙音娶進門吧。她母子倆總這麽名不正言不順的,也不是個事。”
    張紹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重重點頭,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喜悅:“多……謝父親!”
    說完,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壓在心頭多日的一塊大石,終於徹底落了地。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這正是:東萊平定眾將歸,張家父子解前嫌。婚期將近添喜氣,漢疆安穩待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