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到達山頂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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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路陡得能把騾子累吐白沫,日頭還沒爬上肩膀高,李正峰一行人已經杵在了山頂村的村口。
    騾車?
    那鐵疙瘩根本上不來,隻能委屈巴巴地蹲在山腳啃泥巴。
    嘿,邪門了!
    山腳下居然已經趴了好幾輛同款騾車。
    毛同撓著他那雞窩似的腦袋,一臉懵圈:
    “哎喲喂?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啦?難不成……都聞著腥味兒了?知道這兒有場大熱鬧?”
    李正峰一邊吭哧吭哧往上爬,一邊隨口問:“都是你同行?收山貨的?”
    毛同點頭如搗蒜:“可不嘛!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有黃金呢!”
    這山頂村蹲的山頭,被一群山疙瘩死死摟在懷裏,活像個被老天爺一斧子劈平了的大樹墩子。
    幾十間破房子東倒西歪地嵌在上麵,打遠看,就跟那爛樹墩子上冒出來的一簇簇毒蘑菇似的。
    上山的路?
    就一條羊腸小道,細得跟猴兒尾巴似的。
    好不容易爬到頂,李正峰站在村口喘著粗氣往下這麽一瞟,心裏就蹦出倆字:
    臥槽!
    這哪是路啊?這分明是老天爺隨手畫的一條線!
    摔下去,骨頭渣子都找不著!
    絕了!
    窮是真窮,可這景兒……嘖嘖,沒得挑!
    隨便扭個頭,那就是一幅活生生的潑墨山水畫!
    綠樹紅花潑得到處都是,鳥雀撲棱著翅膀瞎飛。
    正北方向,一條銀亮亮的瀑布跟不要錢的白練子似的,“嘩啦啦”直接從山壁上砸下來。
    李正峰看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吼了一嗓子:“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旁邊那碎嘴子林胡立馬接茬,笑得賊兮兮:“飛樓?哪個樓裏的姑娘這麽野?三千尺?嘖嘖,那得多長啊……”
    旁邊的彭誌,一臉老實巴交地琢磨:“飛樓姑娘不知道,不過俺家倒是有條三千尺長的麻繩……”
    “閉嘴吧你!”林胡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彭誌一臉無辜:“咋?我說錯啥了?”
    李正峰懶得搭理這倆活寶,對毛同道:“這地方,景色是真絕。”
    毛同卻重重歎了口氣:“景色頂個屁用啊!能當飯吃?村裏人要是有活路,誰願意在這鬼地方喝西北風?”
    “您瞧著美,他們愁的是明兒個鍋裏有沒有米,晚上起夜會不會一個跟頭栽下去見閻王!”
    他指了指懸崖邊上那些顫巍巍的破屋子,
    “晚上尿急,一個迷糊腳滑——砰!直接全村開席!”
    巴掌大的村子,幾十戶人家稀稀拉拉散著。
    村口一眼就能望到村尾。
    這會兒,村子正中間一戶人家門口,那叫一個人山人海,鑼鼓喧天沒有鑼鼓,但氣氛到了)!
    一個山裏漢子火急火燎從自家門裏躥出來,瞧見毛同,臉上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喲!毛掌櫃!您可算來了!家裏剛曬了幾張麅子皮,等著換鹽巴呢……誒,不急不急!先看大戲!武村長家請了馬神仙抓鬼呢!”
    毛同嗓門洪亮:“好說!武牛二,你婆娘要的那塊紅布,我給你捎來了!鮮亮著呢!對了,大夥兒都擠在武村長家門口幹啥呢?唱大戲?”
    這話是李正峰特意交代的,得裝傻,省得村裏人起疑心。
    武牛二一拍大腿:“嗨!抓鬼啊!村長家鬧鬼鬧翻天啦!快走快走,去開開眼!”
    幾人費勁巴拉地擠進人堆。
    隻見一座破木屋前,一對夫婦正撅著屁股,虔誠地跪在屋裏冰涼的地上。
    一個穿著灰撲撲、洗得發白僧袍的光頭和尚,在屋裏邁著方步,嘴裏嘰裏咕嚕念著聽不懂的經。
    李正峰一愣,低聲問毛同:“不是馬神算嗎?怎麽是個禿……和尚?”
    毛同一副“你少見多怪”的表情:
    “馬神算就是這位高僧啊!人家本事是在大寺裏學的真經!後來家裏有事還了俗。可佛祖召喚擋不住,最後又回來了!就是他爹娘怕斷了香火,死活要他留著俗家名字‘馬神算’撐門麵。”
    旁邊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民立刻插嘴:“對頭!聽說馬神算當年還俗那會兒,還有個沒過門的俏媳婦兒呢!嘖嘖,可惜啊,沒睡成……咳,沒結成!”
    李正峰下意識感慨:“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屋裏那念經的和尚耳朵賊尖,聞言猛地回頭,詫異地瞥了他一眼。
    一直沉默的小道士張世平,臉上倏地掠過一絲濃得化不開的悲涼,低低念道: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大道不負卿。”
    李正峰也訝異地瞅了這小道士一眼,謔,年紀不大,故事不少?
    周圍村民七嘴八舌,李正峰又拚湊出些零碎:
    他們來得正是時候,馬神算是昨晚才到的。
    他比李正峰他們早出發兩天,路上撞上個難纏的惡鬼,超度花了點功夫。
    還有,武寧家前幾晚鬧鬼鬧得雞飛狗跳,可這馬神算一來,嘿,昨晚愣是消停了!
    李正峰心裏卻犯起了嘀咕。
    他使勁抽了抽鼻子,又眯著眼把那破屋子掃了個遍——袖子裏藏的尋妖珠,穩得跟塊石頭似的,屁反應沒有!
    這不對勁!真有鬼,尋妖珠能一點反應沒有?
    那“馬神算”在屋裏裝模作樣轉了幾圈,走出來,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諸位鄉親讓一讓,莫擋了這初陽的聖光。武寧施主、武家夫人,你們二位出來,讓這日光,好好曬曬!”
    兩人跟提線木偶似的,依言走出來,又“噗通”跪在泥地上。
    有人趕緊給“馬神算”搬來把嘎吱作響的破椅子。
    他一撩袍子坐下,臉色一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審判的意味:
    “初陽之光,蘊含大智慧、大威能!讓它好好照照你們,驅散晦氣!特別是你,武家夫人!更要讓它曬曬你心裏頭那見不得人的髒東西!”
    那武家大夫人,此刻哪還有半分山裏婦人的粗壯勁兒?
    喪子之痛加上連日被“鬼”折磨,早把她抽幹了。
    腰身佝僂得像個破麻袋,原本黝黑的臉膛現在灰敗得如同蒙了一層死灰。
    眼袋浮腫得像掛了兩條吸飽血的水蛭,眼珠子渾濁呆滯,沒了焦點,看人都是散的。
    嘴角幹裂,滲著絲絲血痕,頭發油膩膩地黏在額頭上,幾縷亂發裏似乎還藏著驚慌失措的虱子。
    粗布衣裳皺巴巴裹在身上,前襟還有可疑的深色汙漬,散發著一股子絕望和奶腥混合的酸餿味兒。
    整個人像一攤被抽了骨頭的爛肉,隨時會癱下去。
    聽到“馬神算”的厲喝,她茫然又驚恐地抬起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啊?仙……仙師救命……那鬼……鑽……鑽進俺心裏了?”
    聲音嘶啞,像破風箱。
    “馬神算”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沒拍碎,但氣勢到了),聲色俱厲:
    “阿彌陀佛!事到如今你還敢裝瘋賣傻?在老衲佛眼之下還敢隱瞞,當真是冥頑不靈,罪無可恕!”
    “老衲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還不速速把你心裏那肮髒汙穢掏出來,曬在光天化日之下?!”
    武家夫人徹底懵了,嚇得渾身篩糠:“仙師……佛祖……俺……俺咋掏啊?俺……俺不會啊……”
    眼淚混著鼻涕糊了一臉。
    “馬神算”憤然一甩那寬大的破袖袍,怒目圓睜:“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看來女施主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他猛地站起,戟指婦人,聲如洪鍾:
    “我且問你!那賴芊芊,她是怎麽死的?!”
    這一嗓子,跟平地炸了個雷,震得武家夫人渾身一哆嗦,差點直接厥過去。
    唰!
    全村老少幾百道目光,瞬間跟探照燈似的,死死釘在她身上。
    人群立刻炸了鍋:
    “看吧!我就說二夫人死得蹊蹺!”
    “鐵定是這惡婆娘幹的!”
    “別吵吵!聽仙師斷案!”
    被仙師嗬斥,又被眾人刀子似的目光戳著,武家夫人心理防線徹底崩了,“哇”地一聲嚎啕大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二夫人真不是俺害死的!她……她就是個索命的惡鬼啊!舅爺呢?舅爺在哪兒?舅爺能給我作證!她就是個從地底下爬出來的鬼啊!”
    “馬神算”冷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
    “你說她是鬼?證據呢?為何昨夜老衲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那賴芊芊的冤魂泣血訴冤,說的卻與你截然不同?!”
    “嗡——”
    這話一出,圍觀的村民集體倒抽一口冷氣,眼珠子瞪得溜圓!
    鬼親口說的?
    “她咋說的?仙師快說說!”
    林胡立刻化身專業捧哏,脖子伸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