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咧嘴一笑：“別瞎琢磨，不是你腦子不好使。我就聽你剛才話裏帶出個‘你們’，順嘴詐你一下。”
    他下巴一揚，帶著玄鏡司特有的傲氣，
    “再說了，這山頂村鳥不拉屎的破地方，除了我們玄鏡司吃飽了撐的管閑事，誰還惦記這兒鬧妖鬧鬼的破事兒？”
    鄭雅婷小聲嘀咕：“大師姐說得對…江湖太險，男人太滑，信不得信不得…”
    李正峰沒理她念叨，背著手在屋裏轉圈，靴子踩得地板咚咚響：
    “玄鏡司的人…嘿，怪了，躲著我幹嘛？怕我吃了你？”
    他眉頭擰成個疙瘩，“有啥好怕的？”
    門外，林胡悶罐子似的聲音飄進來，蔫蔫的：
    “還能怕啥？怕跟你走太近，嶺南王那尊大佛‘愛屋及烏’，連帶著把咱們也惦記上唄？”
    “砰！” 李正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跳起來老高，
    “夠了！都給我滾進來開會！趴牆根兒還沒聽夠？當自個兒是壁虎啊？！”
    話音剛落，彭誌那大塊頭第一個衝進來，脖子一梗，嗓門震天：
    “誰聽牆根了？誰聽了？！牛鼻子才聽呢！我彭誌是那種人嗎？是這破牆不頂事，聲音自個兒往我耳朵裏鑽！怪我咯？”
    ——這不打自招的勁兒。
    張世平老道慢悠悠晃進來，手指頭差點戳彭誌臉上：
    “無量壽福！小子，看來剛才摔你還是摔輕了？”
    彭誌牛眼一瞪：“有本事你找我師傅練練去！欺負我一個小輩算什麽本事？”
    張世平一臉稀奇：“喲嗬？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這榆木腦袋開竅了？轉得挺快嘛！”
    彭誌得意地一拍胸脯：“那是！老天爺開眼，給我開了點光！”
    陳笑也悄無聲息地跟了進來。
    咦？林胡呢？
    這不對勁！太反常了！
    就林胡那見了漂亮姑娘就挪不動道的德行，尤其鄭雅婷盤靚條順的，他本該是第一個嗷嗷叫著衝進來的主兒！
    李正峰眉頭皺得更緊：“林胡？磨蹭啥呢？孵小雞呢？”
    門外，死寂一片。
    彭誌大咧咧嚷道：“頭兒！我看他眼眶紅得跟兔子似的，怕不是撞邪了？要哭鼻子？”
    李正峰心裏咯噔一下，起身就往外走。
    好家夥，房門從裏麵閂得死死的！叫門？沒動靜！
    李正峰一咬牙，行，不走門了！
    一個利索的翻身，從窗戶鑽了進去——還好窗戶沒栓。
    隻見林胡跟丟了魂似的，癱坐在床沿上。
    聽見動靜，他抬了抬眼皮，嘴唇哆嗦兩下，到底啥也沒說，又耷拉下腦袋，整個人蔫了吧唧。
    李正峰挨著他坐下，胳膊肘撞了撞他：“喂，咋回事？真讓啥東西迷住了？”
    林胡嗓子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大人…我…我想走人，不幹了。”
    “啥？！”
    李正峰眼珠子一瞪，火氣蹭地上來了，
    “就因為武寧在咱眼皮子底下被人毒死了？你就慫成這樣？出息！”
    林胡猛地抬起頭，眼神裏全是絕望：
    “不光是武寧！還有…還有你去京城那會兒！我…我他娘的一點忙都幫不上！幹瞪眼！”
    他越說越激動，
    “其實打從最開始在林家醫館，我就隻會拖你後腿！李大人，你前途無量，有的是大路走。”
    “我呢？守著我的熱炕頭混混日子得了。咱倆…不是一路人！我就是個累贅！”
    “扯淡！” 李正峰二話不說，一拳懟在他肩膀上，雙手死死摁住他肩膀，眼神跟刀子似的，
    “就算被你拖累死，那也是我李正峰自個兒樂意！我認了！”
    “可我不樂意啊！”
    林胡吼了出來，聲音帶著哭腔，
    “張道長本事深著呢！彭誌那傻大個兒天生神力！陳大人是京城來的高手！就我！我林胡…算個啥？打架？三腳貓！破案？抓瞎！我…我廢物一個！”
    “你懂個屁！” 李正峰直接打斷他，
    “幫我就是打打殺殺？你幫我鑽市井打探消息，那些犄角旮旯的玩意兒，沒你我能知道？”
    “當年你幫我管著安海縣那幫潑皮混混，理清關係，穩住後麵，不是幫我？你陪我闖刀山火海，哪回皺過眉頭當過逃兵？這不是幫我？！”
    他重重拍著林胡的肩膀：“玄鏡司這攤子水，越往後越渾，越深！”
    “我這顆腦袋，指不定哪天就搬家了！是兄弟，就給我留下！陪我一起挨刀！要掉腦袋，也得排著隊來！”
    這番掏心窩子的狠話，像把鑰匙，“哢噠”一聲撬開了林胡緊閉的心門。
    那張苦瓜臉總算鬆動了點。
    李正峰看他這樣，心裏一鬆，故意板起臉，換了副調侃的調調：
    “再說了，林兄，你可是窯子裏的熟客，風月場的老手。沒了你這活地圖帶路，我這愣頭青怕是連窯子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怎麽，舍不得帶兄弟去開開眼？”
    “當然願意帶！” 林胡想都沒想就喊出來。
    “哦？不怕我拖你後腿了？” 李正峰眉毛一挑。
    林胡順嘴就溜：“不怕你拖後腿，就怕你拖我的……”
    “打住！打住！” 李正峰一臉無語，趕緊擺手，
    “這都啥時候了，還整這出？”
    林胡臊得撓撓頭：“咳，七爺…啊不，大人，這不一樣嘛！逛窯子聽曲兒那是美差！享福！巴不得多拉幾個兄弟下水，一起快活！我肯定樂意帶你去見見世麵！”
    李正峰立馬接上話茬：“那在玄鏡司當差、斬妖除魔呢？也不是啥好差事吧？能拖一個下水算一個。我現在就想拖你下水，你倒不樂意了？搞區別對待啊？”
    林胡又蔫了，小聲嘟囔：“大人…我是怕…怕耽誤你的事兒…”
    “嘿！” 李正峰大手一揮，“我這當家的都不怕，你個打下手的怕啥？拿著跑堂的錢，操著掌櫃的心，累不累？”
    這話像一劑強心針。林胡“噌”地站起來，拳頭一握，眼睛亮了：“好！大人！我懂了！幹就完了！”
    他精神頭十足，轉身就大步流星往李正峰房間衝。
    剛走兩步，又猛地折回來，湊近李正峰，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大人！還有個事兒！”
    “嗯？” 李正峰一愣。
    “就是剛才你說的那茬啊！你先上，然後其他人馬再上…”
    林胡一臉“你瘋了吧”的表情，聲音壓得更低了，
    “對付人也就罷了…對付馬？那玩意兒…蹄子那麽大，性子那麽烈！大人你這招…也太野了吧？嚇死個人了！”
    李正峰：“……”
    他麵無表情，一把推開林胡那張寫滿“震驚”的臉，腸子都悔青了：
    我真是腦子進水了！剛才就該讓這貨在屋裏繼續憋著！圖個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