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前腳剛邁出院子，就有個小弟按捺不住問道：
    “師父，咱們現在要去什麽地方啊？”
    張世平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我也不知道啊，嶺馬縣這地方我壓根不熟。”
    “反正有個厲害仇家正在追殺我，要是躲不過去，估計這條命就保不住了，到時候我這一身絕活，恐怕真要失傳了。”
    陳浩南聽到這兒，咬咬牙下定決心：“師父您跟我來！我帶您去我們總堂！”
    “在整個嶺馬縣，就數我們洪興幫的地盤最隱蔽安全！”
    張世平聞言哈哈大笑：“這話你也敢說？你們這種小幫會，還能比玄鏡司的據點更安全？”
    陳浩南賠著笑臉解釋：“師父您這就有所不知了，玄鏡司那地方算哪門子安全？”
    “他們那兒剛被人一鍋端了，三十多號人隻剩下一個活的。”
    “還有個外地來的年輕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跟著一起送了命。”
    聽到這兒，李正峰心頭一緊——陳浩南顯然不了解滅門案背後的實情。
    不過這也不奇怪。
    滅門案估計跟洪興幫扯不上關係，他們既沒那個本事，更沒那個膽量。
    他一直懷疑是妖鬼祭在背後操縱。
    如果真是他們幹的，這麽個小混混怎麽可能知道內幕？
    不過陳浩南倒是無意中透露了一個消息：衙門裏頭有內鬼！
    現在真正知道案情的隻有知縣、驗屍官和玄鏡司的人。
    衙役們聽到的全是假消息——是李正峰讓知縣楊鶴放出的風聲，
    說駐點死了三十一人加一個外地年輕人，還嚴令禁止他們外傳。
    結果，消息還是泄露了！
    陳浩南帶著一行人往城西方向走，直奔洪興幫在嶺馬縣的老窩——
    一片破舊不堪的老宅區。
    這地方居然還有人居住，全縣的乞丐差不多都聚集在這兒。
    另一邊的空地上還停著不少拉貨的板車，看來縣裏運輸的活兒也被洪興幫壟斷了。
    張世平隨口打聽了兩句。
    陳浩南得意洋洋地說：“這縣城裏賺錢的生意基本被楊家掌控，不過我們也能分杯羹。”
    “沒錯！城裏不少飯館、客棧都得靠我們照應，連搬運、苦力、中介的活兒也歸我們管。”
    山雞搶著插嘴。
    見自己的風頭被搶，陳浩南抬腿就踹了山雞一腳。
    山雞訕訕地退到一旁，心裏卻發狠：
    等老子跟師父學會那招“黑虎掏心”，先給你胸口開五個洞，再去摸你老婆！
    一進入老宅區，幾條彪形大漢就橫著身子走出來，一臉不善：
    “二路土狗，這怎麽回事？”
    聽見這外號，李正峰愣了一下。
    陳浩南火大地吼：“什麽怎麽回事？都給我讓開！”
    “快去報告舵主，我請來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怪老師父’，叫大家都出來迎接！”
    他這回是打定主意要抱三怪儒佛道的大腿——有他們撐腰，說不定連舵主的位子都能爭一爭。
    那幾個漢子顯然也聽過三怪的名號，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李正峰三人：“你們是……？”
    李正峰語氣冷淡：“叫你們舵主出來。我們是來幫你們解決問題的。”
    洪興幫在嶺馬縣這處分舵雖然聽說駐點出了事，可壓根摸不清其中的門道。
    整個分舵外鬆內更鬆，張世平隨便拉了兩個幫眾聊了幾句，就像掏口袋似的把話全套了出來——
    分舵裏頭太平無事，啥情況都沒有！
    李正峰一聽，簡直想捶自己：
    早知這樣，還小心翼翼個什麽勁？
    直接帶人衝進來端了這賊窩，嚴刑逼供不就完事了？
    洪興幫盡幹些騙偷搶摸的缺德事兒，收拾這幫人，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可沒過多久，他就暗暗慶幸自己沒那麽衝動——分舵舵主居然不在！
    駐點千戶失蹤，舵主也剛好外出，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李正峰心裏沒底，但他清楚，這渾水非得摸清楚不可。
    現在管事的是個師爺，留著兩撇小胡子，一見到他們三人，立馬迎上來滿臉堆笑：
    “掏心書生、鹹失道長、斷頭鐵布衫——什麽風把三位高人吹到這小鎮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眯著眼打量三人，可真正的三怪儒佛道他壓根沒見過，
    再加上張世平提前給他們易了容，他看也白看。
    張世平壓低嗓音，故意顯得老氣橫秋：
    “今年冬天濕冷，陰雨綿綿，我們三兄弟想找個地方歇歇腳。怎麽，不歡迎？”
    師爺拱手笑道：“三位大師光臨，我們這兒蓬蓽生輝，歡迎還來不及，哪敢不歡迎？”
    “隻不過……三位真是三怪儒佛道本尊？”
    張世平忽然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般一閃，瞬間貼到師爺麵前。
    師爺嚇得一眨眼，人卻又退回原處。
    他正懷疑自己眼花了，四周卻響起一片抽氣聲——所有人都瞪著他胸口。
    師爺低頭一看，棉襖上憑空多了五個窟窿，白花花的棉絮隨風飄啊飄，仿佛在嘲笑他。
    他臉“唰”地白了：“這……這是什麽意思？”
    張世平抱拳，語氣平淡：“師爺既然懷疑我們，書生隻好略施小計證明一下。失禮了。”
    林胡在一旁不耐煩地嚷道：“真是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
    “我說師爺，就你們這小地方，我兄弟肯來那是給你們臉，懂不懂？”
    李正峰冷冷開口：“要是冒牌的，你們這破地方有什麽值得我們騙的？”
    師爺忍氣吞聲：“三位大師息怒，在下也是按幫規辦事，不得不謹慎。近來朝廷和楊家人查得緊，我們必須小心。”
    張世平哈哈大笑：“朝廷和楊家若真想動你們，還用得著派人裝神弄鬼？”
    “直接拿下就是！你們洪興幫全綁一塊兒，夠我們三兄弟打嗎？更別說楊府！”
    一群混混聽得憋屈，卻也隻能訕訕點頭。
    廣大府隻有一個地頭蛇，那就是楊府；廣大府隻有一群大痞子，那就是楊家人。
    師爺悻悻道：“先生說得是……不過三位若想在嶺馬縣歇腳，在下倒有個好去處……”
    “就那個灶台被人當茅坑的破屋子？”
    張世平冷笑。
    李正峰懶洋洋地打斷：“你們這小幫小派，屁事倒不少。”
    “真以為我們是來占便宜的？告訴你們，你們分舵正鬧僵屍！”
    “就憑你們這群酒囊飯袋，能對付得了它背後的人？”
    師爺一愣：“道長的意思是？”
    李正峰擺擺手：“趕路累了，先安排間房歇歇。”
    師爺不敢得罪，隻好把他們引到一處宅子，安排進一間客房。
    一進屋，林胡關上門剛要開口，張世平指了指地麵——
    地上鋪著一片木雕蓮花，看似裝飾，實則暗藏玄機，怕是專門防人偷聽的。
    三人索性裝醉睡下，一覺到傍晚，院裏突然吵嚷起來。
    張世平醒來見陳浩南幾人也在人群裏嚷嚷，便招手叫他們進來。
    這幾人對他那身功夫渴得眼睛發綠，一進門就搶著下跪、磕頭，
    “砰砰”響聲一個比一個狠，仿佛地板是他們的仇人。
    李正峰聽得直皺眉頭：都是狠角色啊！
    張世平招手讓他們起來，道：“叫你們進來，是要傳你們修煉法門，也算考核。”
    幾人大喜，紛紛喊道：
    “多謝師傅！”
    “絕不辜負師傅！”
    “早就準備好了！”
    張世平摸了摸下巴，道：
    “我們這一門，練的是手上功夫，得把手掌練得堅硬如鐵。”
    “你們半路出家，從頭練太難，我傳你們個不傳之秘——”
    “謝師傅！師傅受徒兒一拜！”
    山雞機靈，搶先一步跪地磕頭。
    其他人一邊暗罵“馬屁精”，一邊磕得更響。
    張世平泰然受之，繼續說道：
    “這不傳之秘分三步。第一步最簡單：去找些沙子，用鐵鍋炒熱，雙手翻炒，每天半個時辰。做不到，就別來見我。”
    潑皮們心裏齊刷刷“咯噔”一聲。
    陳浩南顫聲問：“這半個時辰……火不能停嗎？”
    張世平怒道：“廢話！難不成沙子熱了就撤火？”
    山雞趕緊接話：“師傅說得清清楚楚，大師兄你怎麽還聽不懂？”
    這話簡直是背後捅刀，陳浩南氣得想當場揍他。
    但他還有更要緊的事問：“師傅，那熱砂比開水還燙，翻炒半個時辰，手不得廢了？”
    眾人眼巴巴地瞅著張世平。
    山雞一臉堅毅：“師傅怎會廢我們的手？不過是讓我們吃點苦頭！”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對吧，師傅？”
    張世平高深莫測地點頭。
    林胡忽然插嘴：“等等，貧僧有句話補充。”
    眾人滿懷希望地看向他，陳浩南問：“金鍾罩師傅是要教我們外功抵禦熱砂？”
    林胡擺手：“非也。是讓你們炒的時候，順帶買點花生、栗子丟進去，每天給貧僧炒點零嘴，我好供佛。”
    “阿彌陀佛”
    潑皮們一聽，差點哭出聲。
    李正峰問：“方才你們在外吵什麽？”
    陳浩南忙答：“哦，出大事了！又有個兄弟被包皮那僵屍給害了！”
    李正峰眼睛一亮：“何時出的事？總不能是白天吧？僵屍白天也能活動？”
    陳浩南道：“大師傅明鑒，不是白天，應該是昨晚。”
    “有兩個兄弟同住一屋，今天一直沒露麵，大夥也沒在意。”
    “剛有兄弟去找他們賭錢，叫門不開，翻牆進去才發現一個死了、一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