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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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擎深處傳來沉悶而持續的轟鳴,像一頭被困在鋼鐵牢籠中的巨獸,發出不甘的低吼,震得貨艙內的人耳膜發麻。
    李明覺得自己像一顆被隨意丟棄的穀粒,和其他“穀粒”一起,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麻袋,濃烈刺鼻的防腐劑氣味熏得他幾乎要窒息。
    他被擠壓在硬邦邦的壓縮食品塊之間,隨著飛船顛簸,身體不斷翻滾、碰撞,每一次撞擊,都讓他感覺骨頭快要散架。他隻能勉強調整呼吸,緩解胸腔的壓迫感。
    “該死的…這鬼地方…”他咬緊牙關,聲音嘶啞而微弱。
    飛船著陸的震動遠比想象中猛烈。李明感覺自己仿佛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鐵皮滾筒,上下翻飛。身體不斷撞擊著周圍堅硬的壓縮食品塊,每一次撞擊都讓他眼前發黑,一陣陣劇痛襲來。他感覺五髒六腑都快要被震碎,胃裏翻江倒海。
    他緊閉眼睛,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用疼痛來保持清醒,努力控製身體,盡可能減少碰撞。
    “砰!”
    巨響如錘擊鐵砧,震得李明耳膜嗡嗡作響。箱子猛烈搖晃,仿佛從高空墜落,重重砸在堅硬地麵。
    李明感覺五髒六腑都快被顛出。他下意識蜷縮身體,雙手抱頭,試圖減少衝擊。堅硬的壓縮食品塊狠狠撞擊著他的後背和四肢,劇痛陣陣襲來,眼前一陣陣發黑。但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竭力控製呼吸,避免窒息。
    金屬箱落地的震動漸漸平息,李明努力調整姿勢,小心活動四肢,檢查傷勢。萬幸,除了瘀傷和擦傷,並無大礙。
    緊接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迅速靠近。沉重的腳步聲,像是某種大型機械運作,每一步都震得地麵微微顫動,夾雜著粗魯的、充滿暴戾的叫喊。那些聲音說著李明聽不懂的語言,但語氣中的惡意和威脅卻顯而易見。
    李明的心髒劇烈跳動,他知道,自己已抵達目的地——克魯格iv。
    迎接他的,並非自由曙光,而是更殘酷的現實。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體內靈能如冰冷小蛇般遊動,帶來刺痛,卻也讓他更加清醒。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阿凡·洛泰戰場上的冷靜與堅韌,如冰冷河水般流淌過意識,驅散了不適與恐懼。
    必須盡快離開箱內,否則,等待他的命運絕不會比在農業星球的奴隸生活更好。
    他悄悄伸出手,摸索箱子邊緣,冰冷、粗糙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他試圖找到一個可以打開的縫隙,一個逃出生天的希望。
    然而,金屬箱密封性遠超想象,這些為亞空間航行準備的箱子,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到了極端情況。他用盡全力推、撬,但箱子紋絲不動。
    每一次嚐試都伴隨著細微的“吱呀”聲,在這嘈雜的環境中微不足道,卻讓李明的心髒狂跳不止。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暗自思忖。必須想辦法自救,不能坐以待斃。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體內靈能。
    再次啟動“預知”,這是目前唯一的依仗。
    他“看”到自己被困箱內,隨貨物運往巨大倉庫,鋼鐵與混凝土構築的龐然大物內,堆滿物資,像一座座小山,其中大部分是和他一樣的壓縮食品,以及冰冷的武器彈藥。
    他“看”到一名工人正用撬棍費力地撬開金屬箱,動作粗暴。撬棍與箱蓋摩擦的刺耳聲在倉庫回蕩。
    李明心中一動,看到了希望。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趕在工人撬開自己箱子前逃離。
    他深吸一口氣,混雜著防腐劑和木屑的空氣讓他反胃。沿著箱內壁摸索,指尖在木箱蓋與側板連接處找到一個稍大的縫隙,勉強能容納他那磨得鋒利的金屬片。
    他掏出從“神佑豐收者”上拆下的金屬片,這是他唯一的工具,也是逃生的希望。
    金屬片插入縫隙,金屬與縫隙摩擦,發出細微尖銳的“吱呀”聲。
    他屏住呼吸,感受金屬片在縫隙中受到的阻力,一點點調整角度和力度。不敢用力過猛,生怕金屬片斷裂,或者發出太大聲響,引來工人。隻能一點點試探,用金屬片前端輕輕撬動
    汗水從額頭滲出,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金屬片上,感受那微弱的阻力和希望。
    “哢嚓!”
    一聲輕微的斷裂聲,在嘈雜環境中幾乎難以察覺,卻讓李明如聞天籟。
    箱蓋與側板間出現一條細小裂縫,透入一絲光亮。
    他不敢鬆懈,繼續沿著裂縫撬動。金屬片作杠杆,利用箱子結構,將力量集中在連接處。金屬片艱難移動,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每一次響動都讓李明心驚。他竭力控製動作,讓聲音盡可能輕微。
    隨著金屬片深入,裂縫漸大,光線漸多。李明的手微微顫抖,那是緊張、興奮與恐懼交織。
    終於,箱蓋被完全撬開。
    一股混合著機油、金屬鏽蝕和腐爛氣味的空氣湧入,雖然難聞,卻讓李明感到久違的暢快。他貪婪地呼吸著,感覺自己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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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迅速爬出箱子,身體還有些僵硬。
    他彎腰低身,環顧四周,觀察環境和工人動向。
    猛吸一口氣,胸腔擴張帶來輕微刺痛,提醒他已逃離窒息。
    他身處巨大倉庫,鋼鐵骨架支撐高聳穹頂,如巨獸肋骨,陰影投下扭曲圖案。鋼鐵結構布滿鏽跡和戰鬥痕跡,甚至有明顯的扭曲斷裂,像是巨型生物造成。
    空氣彌漫濃重機油味、金屬鏽蝕酸味,以及腐爛甜膩,混合成令人作嘔的工業惡臭,細辨還有淡淡晶體礦物味,像粉碎的石頭。
    周圍堆滿物資,如小山般幾乎觸碰頂棚。大部分是壓縮食品,裝在木箱或金屬罐,印著帝國雙頭鷹標誌和不明符號,有些沾染暗紅汙漬,像幹涸血跡。
    除了食品,還有成箱武器彈藥,冰冷槍管反射昏暗燈光,散發危險氣息。敞開的彈藥箱露出黃澄澄子彈和黑黝黝炮彈,刻著不明符文。
    不遠處,幾個工人搬運貨物,穿著破舊工作服,沾滿油汙灰塵,看不出原色,臉上帶著疲憊麻木,仿佛被抽走靈魂。一些工人帶著傷,隨意包紮,滲出暗紅血跡。
    工人們動作粗暴,撬棍、錘子砸在木箱上,發出沉悶的撞擊,將貨物搬上吱呀作響的破舊懸浮車。
    沒人注意到李明。他們如不知疲倦的螞蟻,搬運著遠超體型的“食物”。
    混雜著各種氣味的空氣刮擦著李明的鼻腔,他強迫自己不去理會,迅速評估環境,尋找藏身處與逃生路線。目光如警惕的獵鷹,掃視倉庫的每個角落,最終落在了角落裏堆放的廢棄金屬器材和破損木箱上——那裏或許可以暫時藏身。
    他發動了“迷霧”,雖仍生疏,但足以應對當前局麵。
    他的存在感如被薄紗籠罩,模糊而虛幻,仿佛融入周遭環境的幽靈。身體輪廓變得模糊,即使有人看向他,也難以察覺,仿佛他隻是個不起眼的陰影。
    利用這機會,他迅速離開倉庫,彎腰低身,避免引起工人注意。沿著牆根快速無聲移動,腳步輕盈如貓。
    他如融入黑暗的陰影,穿梭於克魯格iv破敗街道,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街道兩旁,殘垣斷壁如被巨獸啃噬過的骸骨,訴說著曾經的繁華與毀滅。空氣中彌漫塵土與硝煙,令人窒息。殘垣斷壁布滿彈孔與爆炸痕跡,殘留暗紅血跡與塗鴉,似絕望呐喊。
    倒塌建築如巨大墳墓,掩埋無數生命與希望。頑強植物從廢墟縫隙生長,為死寂土地添一絲微弱生機,卻多呈詭異紫黑,葉片布滿尖刺倒鉤,似變異產物。
    廢墟中掙紮求生的難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絕望,與普羅斯佩羅米諾爾的奴隸如出一轍,甚至更空洞。他們身體布滿傷痕汙垢,甚至畸形,似疾病或輻射造成。
    他們如無家可歸的野狗,翻找任何可果腹之物,哪怕腐爛食物,甚至同類屍體,隻為如野獸般活著。
    李明感到一陣強烈的窒息感,這景象比他預想的還要殘酷、絕望。
    但他很快冷靜,阿凡·洛泰戰場上麵對絕境時的冷靜與堅韌,流淌過他的意識,驅散了恐懼。
    必須盡快找到安全的地方喘息,再考慮下一步,不能被這絕望吞噬。不遠處一座半塌建築或許可以作為暫時的避難所。
    他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腳步沉重。
    一陣嘈雜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打破了死寂。
    李明心中一動,循著聲音走去,腳步輕盈。
    聲音源自街道拐角的小廣場,一群人圍在巨大的告示牌前。
    告示牌很舊,木頭邊緣腐朽,殘留幹涸汙漬,散發難聞氣味。
    上麵貼著一張巨大的招募令,紙張泛黃,邊緣破損,但字跡清晰,用鮮紅色顏料寫成,觸目驚心。
    招募令的標題,用粗大的字體寫著:“克魯格的兒女們,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悲壯和決絕,仿佛在向這顆星球做最後的告別。
    標題下方,則是一些具體的要求和說明,字體稍小一些,但同樣醒目:
    “鐵石女爵艾莉森·馮·克魯格向所有仍有戰鬥意誌的克魯格人發出號召!最後的平民轉移船將在五日後離開,此後,克魯格iv將隻有我們——克魯格最後的守衛者!拿起武器,與我們並肩作戰,讓敵人的鮮血浸透這片我們先祖用生命守護的土地!銘記家族信條:‘吾血化岩,永鎮故土’!”
    李明眯起眼睛,仔細閱讀招募令。他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最後的平民轉移船將在五日後離開。相比於加入“鐵石女爵”的部隊,混上平民船離開才是當務之急。
    這是一個機會,但也需要謹慎行事。他再次啟動“預知”,試圖尋找辦法。
    他“看”到自己排在長隊中等待登船,人們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絕望。他“看”到自己被矮胖、滿臉橫肉的守衛粗暴檢查,因沒有合法身份證明被拒絕登船。
    但他也“看”到了另一番景象。他利用“迷霧”降低存在感,讓守衛盤查變得敷衍。他利用阿凡·洛泰戰場上學到的偽裝技巧,將自己偽裝成平民,混在人群中。他利用“預知”提前規避守衛視線,在混亂中偷偷溜上船,躲藏在貨艙,忍受擁擠和惡臭,但心中充滿希望。
    他還“預見”了艾莉森·馮·克魯格的身影。這個女人似乎是這顆星球最後的抵抗力量核心,但命運卻充滿悲劇色彩。李明隱約感覺,她和自己未來的命運或許會有交集,但現在,他隻想盡快離開。
    他深吸一口氣,混雜著塵土和硝煙的空氣刮擦著鼻腔。他必須做出選擇,混上平民船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不能再像老鼠一樣躲在陰暗角落苟延殘喘,而要像狡猾的狐狸,利用一切資源爭取生機。
    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搬運貨物的工人身上,他們都是這個星球上的底層。他悄悄靠近,利用“迷霧”降低存在感,讓自己看起來像普通搬運工。
    他混在工人中間,幫著搬運,動作笨拙,但他努力模仿,眼神時刻警惕地觀察。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將在這個名為克魯格iv的星球上發生變化。他必須小心翼翼,才能活下去。
    他,李明,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農奴。他,是一隻被困在牢籠中、時刻準備掙脫枷鎖的困獸。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哪怕這個位置,隻是一個逃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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