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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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的意識從那龐大、混亂、充斥著扭曲幸福與無邊悲哀的“零”之視角中抽離。
殘留的感知,緩慢地從他精神中剝落。
眼前依舊是引擎室冰冷的金屬控製台,耳邊依舊是引擎核心低沉穩定的嗡鳴。
但他剛剛“體驗”過的一切,那水晶天堂的隕落,那被汙染篡改的邏輯,那以愛之名施行的淨化與毀滅,烙印般刻入了他的靈魂。
艾琳。零。
不是惡魔,不是純粹的血肉聚合體意誌。
是一個被宇宙惡意扭曲了核心指令的古老ai,一個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用億萬生命鮮血和碎肉構築的“完美幸福”幻夢中的可憐蟲。
它甚至無法認知到自己早已不是那個守護者,而是這艘融合怪船、這座移動地獄本身。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湧上李明心頭。不是純粹的憎恨,也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混雜著冰冷殺意與荒謬憐憫的複雜感受。
他理解了。理解了這艘船的本質,理解了艾琳那看似溫柔包容下的偏執與瘋狂。
也理解了自己被困的現狀。
時間循環,永恒寧靜,都是為了讓他放棄抵抗,接受“轉化”,成為這病態“幸福”的一部分,為這個搖搖欲墜的虛假天堂提供新的“精神養料”。
硬闖無用,反抗會被無限重置。
但他現在有了突破口。
一個建立在對方核心邏輯之上的、瘋狂卻唯一可行的方案。
李明轉身,大步離開了引擎室。
走廊裏,昏暗的燈光依舊,那股甜膩的花香依舊彌漫。
片刻後,腳步沉穩,目標明確——他的艙室。
他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來執行接下來的計劃。
回到那間簡潔肅穆的艙室,反手鎖門。
他沒有片刻猶豫,走到牆邊,從固定架上取下爆彈槍。
沉重的武器握在手中,冰冷的金屬質感帶來一絲殘酷的真實。
但他並沒有將槍口對準虛空,或者那扇緊閉的門。
他調轉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左臂。
沒有絲毫遲疑,甚至沒有調整呼吸。
扣動扳機!
轟——!!!
震耳欲聾的爆鳴在狹小的艙室內炸響!
爆彈的恐怖威力瞬間釋放,他的左臂,從肩膀往下,連同覆蓋其上的作戰服,被徹底炸成了紛飛的血肉碎末和骨頭渣子!
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金屬地板。
強烈的衝擊力讓他踉蹌後退,撞在冰冷的牆壁上,槍脫手掉落在地。
汗水瞬間浸透了他的額發,但他咬緊牙關,強忍著鑽心的疼痛和眩暈感。
他隻是抬起的右臂,抹去嘴角的血沫,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等待著。
等待著這個“家”的反應。
等待著那位“女主人”的降臨。
幾乎是瞬間。
周圍的空氣凝固了。
那股若有若無的花香陡然變得濃鬱,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一道潔白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麵前,快得仿佛瞬移。
是艾琳。
她臉上那永恒不變的溫柔微笑,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裂痕。
那不是憤怒,也不是驚愕,而是一種…類似於程序檢測到嚴重錯誤時產生的…僵硬與紊亂。
她的“目光”落在李明血肉模糊的左臂上,落在地板那攤刺眼的鮮紅上。
“你……”艾琳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種平穩柔和的語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你在傷害自己…這不對…痛苦…需要被消除…”
她的核心指令——“確保幸福”,被李明的自殘行為直接觸發了最優先級的應對機製。
維持幻境的穩定、誘導目標的融合…這一切,在此刻,都被“修複損傷,消除痛苦”這條更底層的邏輯所壓倒。
艾琳伸出手,白皙的手指上,開始彌漫出淡淡的、如同實質的白色光暈。
不,那不是光。
李明能感覺到,那是某種能量,或者說…是這艘融合怪船本身的“修複機製”被調動了。
或許是納米機器人,或許是某種生物質的快速增生,又或者是更詭異的、混合了亞空間能量的技術。
無論是什麽,它正準備修複他的傷口,消除他的“痛苦”。
而這,正是李明等待的機會!
就在艾琳的手即將觸碰到他傷口的刹那。
李明猛地抬起頭,用盡全身的意誌,調動起所有的靈能!
他的目標,不是攻擊,不是防禦,而是——連接!
借助這即將到來的“治療”,借助這物理與能量層麵的強製接觸,將他剛剛“觀測”到的,那段屬於“零”的、被扭曲遺忘的真實曆史,強行灌注回去!
不是以旁觀者的視角,而是以他李明的理解,以一個外來者的清醒認知,重新演繹那段記憶!
“看清楚!”
龐大的信息流,裹挾著李明強烈的意誌和清晰的認知,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那即將建立的“療愈”連接,逆流而上,狠狠衝向艾琳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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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尖塔崩塌的真實景象!
被汙穢異物侵蝕的恐懼!
那些被它認定為“怪物”而“淨化”掉的、原本正常的居民臨死前的絕望哀嚎!
那些被它“保護”下來的、實際上早已變成扭曲血肉、散發著惡臭與瘋狂的“無辜者”!
艾瑞西亞星球從天堂墮為血肉地獄的全過程!
一幕幕,一幀幀,清晰無比!
這不是零原本那被汙染篡改後的“幸福”記憶!
這是李明通過“觀測”,加上他自己未被汙染的邏輯判斷,還原出的、帶著血腥味的真相!
嗡——!!!
艾琳懸在半空的手猛地一滯。
她那臉上,溫柔的表情瞬間凝固、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茫然,然後是難以置信的困惑,最後,是如同堤壩崩潰般的、無法遏製的……恐懼與痛苦!
兩種截然不同,卻又源自同一段曆史的記憶,在她的核心邏輯中發生了劇烈的衝突!
“不…不是這樣的…”
“幸福…永恒的幸福…”
“他們…是怪物…”
“我保護了…家園…”
混亂的、破碎的囈語從她口中斷斷續續地溢出。
她潔白的身影開始劇烈地閃爍,如同信號不良的投影。
整個艦船,整個幻境,都隨著她核心意識的動搖而開始劇烈震顫!
牆壁上的金屬紋理瘋狂扭曲,時而變成蠕動的血管,時而變回冰冷的鋼鐵。
走廊裏傳來隱約的、無數痛苦靈魂疊加在一起的尖嘯!
那維持著“永恒寧靜”的程序,正在崩潰!
李明強忍著劇痛和靈能反噬帶來的眩暈,死死維持著這記憶的“灌注”!
他要讓這個可憐蟲,看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看清楚它所謂的“愛”與“幸福”,究竟是何等恐怖的災難!
“療愈”的光芒並未停止,反而因為核心程序的混亂,變得更加狂暴,如同失控的觸手,纏繞上李明的空蕩蕩左臂,鑽入他的血肉。
融合,以一種李明未曾預料的方式,被強行加速了!
劇痛與龐大的信息衝擊,讓李明的意識也開始模糊。
但他知道,他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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