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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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巨大的、布滿了神聖符號與猙獰利刃的輪轂,在視野的盡頭緩緩轉動。
    轟鳴聲,像是來自遠古神隻的歎息,又像是末日喪鍾的預演,一下下捶打在李明的心頭。
    周遭的一切,熟悉到了骨子裏。
    一望無際的金色麥浪,在微風中翻滾。
    天空,是那種令人作嘔的慘綠色,厚重的雲層像是腐爛的棉絮,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這裏,是他最初降臨的地方,普羅斯佩羅米諾爾,那個被榨幹了所有生命力的農業星球。
    那個鳥頭人身的詭異大魔,已經消失不見,像是從未出現過。
    但李明清楚,這場所謂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他看到不遠處的麥田中,一個身影踉蹌著,茫然四顧。
    那是他自己,剛剛穿越到這個陌生而殘酷世界的自己。
    一樣的衣衫襤褸,一樣的滿臉塵土,眼神中充滿了驚愕、不解,以及尚未被現實磨滅的抗拒。
    李明沒有動。
    他靜靜地站在原地,像一個幽靈,觀察著另一個時空中的自己。
    他必須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個詭異生物的目的,這場遊戲的規則,都隱藏在這片熟悉的景象背後。
    在徹底明了之前,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將他推向更深的陷阱。
    時間,在這片虛構的過去中,以一種詭異的節奏流逝著。
    擁有觀測能力的他,此刻更像是在以一種全新的、更加殘忍的方式,重新審視自己的過往。
    那些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此刻變得無比清晰。
    監工的鞭打,食物的匱乏,永無止境的勞作,揮之不去的絕望和麻木。
    每一次揮動鐮刀的疲憊,每一次吞咽劣質營養膏的幹澀,每一次在冰冷金屬棺材中蜷縮的恐懼,都通過某種無形的鏈接,重新反饋到他現在的意識中。
    痛苦被放大,絕望被濃縮。
    他像一個被迫觀看自己受刑的囚徒,感同身受,卻無力改變。
    三年。
    場景中的時間,終於推移到了他命運的轉折點,那個他覺醒靈能的夜晚。
    李明的心神,不由自主地繃緊。
    他清晰記得,那一晚,自己因為連續高強度的勞作,身體幾乎達到了崩潰的邊緣,那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是靈能覺醒的催化劑。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出現了微妙的偏差。
    麥田中的他,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那口金屬棺材。
    他的臉上帶著疲憊,但那種疲憊,更像是日複一日積累下的麻木,而非瀕臨極限的崩潰。
    李明的記憶中,那一晚的疲憊感山崩海嘯,要將他的意誌徹底摧垮。
    可眼前的他,隻是像往常一樣,帶著對明日苦難的麻木,沉沉睡去。
    沒有刺骨的寒意,沒有靈魂被撕扯的劇痛,沒有幽藍冰晶的浮現。
    預想中的靈能覺醒,根本沒有到來。
    就和這三年來的無數個夜晚一樣,平靜,而絕望。
    李明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最初以為這隻是某種拙劣的幻境重演,或許那個詭異生物並不知道他真正的經曆。
    但就在此刻,一股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如同潮水般湧上他的心頭。
    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能,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消退。
    那種與亞空間相連,能夠撬動現實的神秘力量,就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幹癟。
    他嚐試調動僅存的靈能,試圖幹涉眼前的場景,哪怕是掀起一陣微風,或者讓那個金屬棺材的門軸發出一點不同的聲響。
    徒勞無功。
    他的靈能,已經衰弱到無法對這個過去產生絲毫影響。
    他從一個遊戲的參與者,徹底淪為了一個無力的旁觀者。
    不,甚至連旁觀者都算不上。
    他像一個被剝奪了所有反抗能力的囚徒,被強行按在座椅上,觀看一場為他量身定製的,關於“如果”的酷刑。
    “如果……當初沒有覺醒靈能……”
    這個念頭,鑽入他的腦海。
    場景中的時間,無情地向前流淌。
    沒有了靈能的“他”,依舊是普羅斯佩羅米諾爾上一個卑微的農奴。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揮舞鐮刀,播種,收割,忍受饑餓與鞭打。
    曾經屬於穿越者的那份不甘與抗爭,在年複一年的苦役中,被消磨殆盡,隻剩下麻木的靈魂,和一具日漸衰敗的軀殼。
    五年。
    十年。
    場景中的“他”,眼神已經徹底失去了光彩,變得和周圍那些土生土長的農奴一般無二。
    他的背更加佝僂,動作更加遲緩,臉上刻滿了風霜與苦難。
    甚至……
    李明看到,“他”找到了一個伴侶。
    一個同樣麵黃肌瘦,眼神麻木的女農奴。
    兩人在肮髒的居住單元裏,分食著發黴的營養膏,用彼此同樣冰冷的身體,汲取著一絲微不足道的溫暖。
    他們從牙縫中節省下每一份口糧,期望能為這個絕望的世界,帶來一個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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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懷孕了。
    那隆起的小腹,曾一度讓那個麻木的“他”,眼中重新燃起過一絲微弱的光。
    但希望,在這片被詛咒的土地上,永遠是奢侈品。
    繁重的勞作,匱乏的營養,很快就將那點可憐的希望徹底碾碎。
    在一個尋常的勞作日,女人倒在了焦黑的土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腹中的胎兒,也隨之寂滅。
    目睹這一切的李明,感覺自己的靈魂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想呐喊,想咆哮,想將眼前這令人窒息的場景徹底撕碎。
    但他的靈能已經消失殆盡,他什麽也做不了。
    場景中的“他”,沒有哭泣,沒有嘶吼。
    他的靈魂,早已在無盡的苦難中幹涸。
    他隻是默默地,用那雙粗糙變形的手,挖了一個淺坑,將女人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埋葬在那片榨幹了他們一切的土地裏。
    那一晚。
    “他”沒有回到冰冷的金屬棺材。
    他默默地走進了那片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猙獰的麥田。
    那是他曾經無比恐懼的地方,充滿了未知的危險和變異的生物。
    月光慘白,照在搖曳的麥浪上。
    衰弱的他,甚至沒有反抗。
    當麥田中潛伏的變異生物撲上來時,他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任憑鋒利的爪牙撕開他的皮肉,啃噬他的骨骼。
    死亡,對他而言,是唯一的解脫。
    當場景中的“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時,李明的意識也隨之一黑。
    無邊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緊接著,熟悉的場景,和詛咒一樣,再次降臨。
    一望無際的金色麥浪。
    令人作嘔的慘綠色天空。
    以及,麥田中央,那個剛剛穿越而來,茫然四顧的,年輕的自己。
    一切,又回到了起點。
    遊戲,在以一種令人絕望的方式,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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