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岸的黎明被濃霧裹挾，熒光苔蘚在防波堤的裂縫間明滅，像是某種古老的密碼。林瑤赤腳走過沙灘，足底傳來的脈衝式微光讓她蹙眉——這節奏比往常快了近一倍，仿佛苔蘚網絡在傳遞某種焦灼的訊息。她蹲下身，戰術匕首挑開一片苔蘚層，翡翠色的菌絲如受驚的蛇群退散，露出下方被腐蝕成蜂窩狀的合金板。
    “輻射值0.05μsvh，但量子波動指數異常。”小雨的聲音混著海風飄來，少女的基因檢測儀在霧中泛著冷光，“苔蘚的光合作用正在逆向轉化，它們在吸收而不是釋放能量。”
    林瑤的指尖撫過合金板上的三角凹痕，那是母親實驗室的徽記。十年前植入她體內的翡翠根係突然痙攣，劇痛如電流般竄入太陽穴——這是生物網絡在示警。她望向東北方的海平麵，成群的發光樽海鞘正瘋狂旋轉，它們的透明軀體包裹著翡翠核心，像七百個微型漩渦在攪動海水。
    “潮蟲群在神廟廢墟聚集。”小雨將全息地圖投射到潮濕的沙地上，銀色光點匯成猙獰的蛛網狀，“比上周多了三倍...等等，這是什麽？”她的指尖突然頓住，地圖邊緣閃過一串二進製代碼：【0 0 0】——"in"。
    防波堤盡頭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少年們尖叫著散開，小海手中的熒光水母瓶摔碎在礁石上，那隻變異生物正用觸須卷起玻璃碴，在岩石表麵刻出同樣的二進製序列。林瑤的量子腿驟然發亮，能量漣漪震碎了水母的翡翠核心。
    “它們在傳遞坐標。”小雨蹲下身，檢測儀掃描著玻璃碴上的刻痕，“北緯32°14"，但經緯度後綴被加密了...”
    林瑤的翡翠吊墜突然發燙，青銅匣在戰術包中震顫如蜂鳴。
    潛水艇的探照燈切開深海黑暗時，林瑤想起了母親分娩時的監控錄像。神廟廢墟的鈦合金艙體被珊瑚包裹，藤壺在金屬表麵排列成dna鏈的紋路，每個突起處都嵌著微型量子信標，正以母親實驗室的頻率閃爍。
    “壓力閥指數超標！”小雨的手指在控製台上飛舞，苔蘚塗層因能量過載卷曲焦黑，“這些信標在改寫潛水艇的導航係統——”
    話音未落，舷窗外突然掠過巨大的陰影。變異章魚群裹挾著機械殘骸撞向艇身，它們的觸須上焊接九爺時代的武器模塊，激光切割器在鈦合金外殼上犁出熾紅的溝壑。林瑤將量子腿刺入控製台接口，翡翠根係順著電路瘋長，苔蘚塗層迸發出太陽般的強光。章魚群在強光中碳化崩解，它們的機械殘骸卻吸附在艇身上，拚湊成某種祭壇般的結構。
    “生物識別通過。”
    機械音響起時，林瑤的血液幾乎凝固——神廟的艙門圖案正是她鎖骨下的翡翠烙印。
    克隆體站在七百個培養艙中央，臍帶如蟒蛇般盤踞在控製台上。她的複眼倒映著林瑤蒼老的臉，聲帶振動出九爺與母親聲音的混響：“你終於來參加自己的葬禮了。”
    克隆體的機械心髒迸出電弧，七百個培養艙的翡翠液體同時沸騰。林瑤的量子腿刺入地麵，根係與臍帶糾纏成能量網絡，記憶數據如海嘯般湧入——
    _五歲的自己蜷縮在實驗室櫃子裏，母親的機械義肢在操作台前顫抖。九爺的全息投影捏著注射器，翡翠液體在針管內泛著毒蛇般的幽光。“植入逆向生長因子，或者我擰斷她的脖子。”_
    _母親的白大褂染滿靛藍血液，機械義肢刺入自己胸腔：“瑤瑤，真正的淨化是學會在黑暗中種光...”_
    現實中的神廟在劇震中崩塌，海水裹著輻射塵倒灌而入。小雨撞開林瑤，徒手扯斷克隆體的臍帶，少女的掌心被能量灼出焦痕。“啟動自毀程序！”她將老漁民改造的機械手指插入控製台，苔蘚塗層如活物般包裹住核彈起爆器。
    “你救不了所有人...”克隆體的複眼滲出翡翠液體，機械心髒炸成火團。林瑤抱住小雨躍入逃生艙，身後的神廟在強光中坍縮成奇點，將輻射塵與機械殘骸吸入量子真空。
    三個月後，熒光苔蘚爬滿了核爆坑的邊緣。林瑤的輪椅停在觀測塔陰影裏，量子化的雙腿已消散成光塵，翡翠根係編織的假肢在暮色中泛著微光。小雨將新培育的苔蘚樣本遞給她，菌絲網絡在試管內勾勒出母親的臉。
    “逆向生長因子生效了。”少女指向海岸線，潮蟲群的外殼褪成灰白色，像是被抽幹能量的空繭，“它們在把輻射轉化為生物光。”
    夜風中傳來孩童的嬉鬧。少年們放飛骨翼風箏，海藻紙糊的翅膀掠過青銅碑，碑文新刻著一行小字：【她教會我們，枯萎也是綻放的一種形態】。小海跑過來，掌心托著朵熒光玫瑰——那是用神廟殘骸的合金片鍛造的，花瓣上蝕刻著二進製墓誌銘。
    林瑤望向海底，那裏的黑暗不再令人窒息。某個未被汙染的時空中，母親或許正抱著嬰兒期的自己，哼唱著那首倒錯的《搖籃曲》。潮水漫過她的假肢，將最後一粒量子玫瑰種子衝入深淵——那裏終將長出新生的根係。
    “該給新紀元命名了。”小雨在電子板上調出全球生態圖，翡翠色的光暈已覆蓋三分之二的大陸。
    林瑤觸碰屏幕，母親的全息影像在暮色中浮現：“就叫歸零吧。所有的終點...”她望向防波堤上嬉戲的少年，“都是另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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