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水瑤的心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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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娘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惠英嫂子聊著,她確實不是很關心這件事。學堂裏多一個學生,少一個學生對她來講無所謂。
    她和景昭並不為生計發愁,學堂本身就是為了給景昭打發時間的。因為景昭一個大男人不找點事做,天天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時間長了怕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而且自家若是什麽營生都不做,在這人人都不閑著的山村裏也顯得很不正常。
    相比景昭的學堂,芸娘更關心的是兩個孩子。昊兒雖然年齡不大,表麵憨厚討喜,但卻是一個心思縝密的孩子。他們夫妻二人為了避世,閑居在這山野鄉村。孩子的生活自然遠不如以前,也不見他有什麽不自在。景昭讓他充當書童,其實他倒是擔當了半個先生的事情,有一半的課倒是他教授的。
    而且他天天笑嘻嘻的,下學後就能和那群孩子玩到一起,對那些山村裏的孩子來說,他簡直無所不知,又沒有先生的架子。很快得到了孩子們的信任和欽佩。僅僅幾天的時間,居然隱隱有了孩子王的傾向。
    所以芸娘對昊兒倒是放心,她擔心的是小女兒水瑤。
    來到蕭家村已經有三個月了,水瑤還是不肯開口說話,要不是聽見過她夜裏的夢囈,芸娘真的以為她確實不會說話。
    而且這孩子安靜的可怕。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坐在角落裏擺弄那個木雕蘋果。小小的孩子,麵上幾乎沒有什麽表情,若不是一雙大眼睛十分靈動,芸娘都以為她天生是個癡兒。
    芸娘暗自猜測水瑤有可能是受到什麽驚嚇刺激,導致腦子出現了什麽問題。於是就讓景昭給她施個針,開個藥醫治一下。
    結果得了景昭一個大白眼,還被嚴肅的訓誡了一通“醫者隻能醫身,不能醫心。這孩子我早已看過。身體上沒有任何毛病,她不開口講話必有她自己的緣故。或者是有難言之隱,或者是有心病,怎可胡亂施針用藥呢?”
    芸娘知道景昭說的是對的,但是她關心則亂。一是擔心水瑤。二則討厭景昭裝神弄鬼的語氣。(當然這裝神弄鬼,如果不是對她,她倒也不是這麽排斥,甚至有可能在旁邊看看熱鬧。) 於是毫不留情的懟道 “你不是自稱杏林高手嗎?不能施針用藥,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心病難道不是病?是病做大夫的就得想辦法醫。自己女兒的病都治不了,以後就別在我麵前吹噓什麽師承名醫,妙手回春了。”
    景昭看著已經有些不太講理的妻子,想說自己現在是個教書先生,並不是什麽治病救人的大夫。妙手回春那是以前醫好的病患說的話,自己也從來沒有吹噓過自己是杏林高手。他還想說芸娘你自從來到了蕭家村,說話行事越來越像外麵那些嘰嘰喳喳的村婦了。
    但是幸好景先生是個腦子比嘴轉的快的人。即將出口的時候,他抬頭望了望芸娘那一雙睜的比平時更圓的杏眼,就把這些話都乖乖的咽了下去。
    思忖片刻,景昭和言細語的對芸娘說“芸娘你說的對,不過我想著瑤瑤畢竟是個孩子,她這個年齡還是需要玩伴的,你可以讓惠英嫂子再來時帶上她家的小女兒。孩子們有個伴兒,自然會玩兒的開心些。還有平時你多注意一下她喜歡做什麽,讓她做些她喜歡做的事情。人開心了,心結也就慢慢打開了,何況是這麽小的孩子。”
    “你這話說的倒是還有幾分道理。”芸娘瞪了景昭一眼。一副“早點兒這麽好好說話不就行了嗎”的表情。
    “我明天就跟惠英嫂子說,讓她下次來的時候帶上他們家的小南南。我再備幾樣小女孩兒喜歡的吃食和小玩意兒,讓小姐倆好好玩一玩兒,沒準兒玩兒的高興,瑤瑤就肯開口講話了。至於東西,我看瑤瑤對吃穿用度都不甚關心,讓她吃什麽就吃什麽,讓她穿什麽就穿什麽。倒是對那個木雕機關蘋果喜歡的緊,走哪兒都帶著。前幾日我發現她把它拆了,居然自己又裝起來了,我問過昊兒也不曾教過他。看來在機關術術方麵沒準兒倒有幾分天賦,她若是對這些有興趣,我可要好好教教她,沒準我蕭家的衣缽倒是有人可以傳承下去了。”
    景昭看著越說越高興,為從女兒的病跳躍到衣缽傳人的芸娘。心裏暗自好笑,卻也沒敢出言打斷她,她自己高興就好。隻有娘子的心裏高興了,他這個做夫君的才會有好日子過呀。
    芸娘對水瑤的關心,水瑤不是不知道,雖然她隻有六歲,以前也幾乎沒有出過家門。沒有來到過這麽遠的地方,但是三個多月的相處下來,她知道芸娘一家對她是真心的疼愛。
    她自打生下來就錦衣玉食,仆從環繞,從來沒有經曆過如此粗茶淡飯的日子。開始她努力的忍耐著,每天都想著再熬一天,再熬一天,紅衣就會來接她了。
    這日子一天天過去,紅衣沒有來,爹爹、娘親、哥哥都沒有來。剛開始她心裏很慌亂,很生氣。她想爹爹、娘親、哥哥是不是都不要她了?
    不過她又安慰自己說,爹爹、娘親離得太遠了。可能還不知道她離家的消息。哥哥那天受傷了,分開的時候還昏迷著,是不是哥哥的傷還沒有好,不能前來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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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想到這裏,水瑤的心裏總還有一個恐怖的念頭,讓她不敢想下去,那就是 哥哥不會死了吧。雖然她還小,但是她見過死亡。
    那年過生辰,哥哥送給她一隻小白貓,說是波斯貓,那小白貓長長的白毛,藍汪汪的眼睛,別提多漂亮了。她喜歡的不得了,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叫咪咪。
    哥哥笑她起的名字俗氣,她不管,每天早晨起來都要找咪咪。走到哪裏都帶著咪咪,咪咪跟她也很親近。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輕輕的舔她的小手指,還會躺在她的懷裏,翻起肚皮,讓她撓癢癢。然後舒服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那是她收到的最開心的生辰禮物。比那些繁複好看的衣服,精美的玩具擺件,昂貴沉重的珠寶首飾都要讓她滿意。
    西苑的阿婷妹妹也很喜歡咪咪,經常到她的院子裏來,和她一起和咪咪玩兒。但是不久咪咪死了,有一天怎麽也找不到咪咪。她急的讓人到處去找,後來哥哥告訴她咪咪死了,它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死了。
    哥哥不讓她去看咪咪。但她還是去看了。咪咪躺在那裏,毛還是那樣的白,但是卻沒有了光澤。眼睛閉著緊緊的,她輕輕地去用手推它,它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睜開眼睛,也沒有用力的伸長四肢,伸一個大大的懶腰;更沒有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來舔她的小手指。咪咪的身子僵硬著,任憑她用多大的力氣去推,也不會再起來和她一起玩兒了。
    她傷心的哭了一大場。病了好幾天,她把咪咪喜歡的東西都一起交給了哥哥,讓哥哥找了一個好看的小箱子把咪咪帶出去安葬了。
    那之後,她以為這就是死亡,死亡就是安靜的躺在那裏,不會說也不會動,是讓人傷心的事情。但是後來經過那一天,她知道死亡不僅讓人悲傷,還讓人恐懼。
    那一天,她早早被哥哥叫起來,穿上利落的小騎裝出門。紅衣陪著她坐上馬車,跟著家裏眾人準備去參加春季狩獵。這是她第一次去,她還不會騎馬,但是哥哥說會找一匹溫順的小馬讓她學著騎。哥哥說會親自教她,哥哥雖然也隻有十二歲,但是馬已經騎的相當好了,哥哥說等她學會了就會送給他一匹漂亮的小馬。等娘親和爹爹回來的時候,他們就可以一起騎馬去迎接。哥哥說的很高興,還說爹爹和娘親很快就要回來了,她得快點兒學。
    她聽的也很高興,因為她知道哥哥從來就是說到做到的。哥哥說送她小馬就一定會送她小馬,說爹爹和娘親很快就會回來,那就一定會很快回來。所以那天她很開心,即使早早的被人從床上叫起,坐馬車的時候還在打哈欠,但她依然很快樂。
    但是這讓人快樂的一切,忽然之間就不見了。她坐在馬車裏,聽到外麵的人喊叫聲,馬兒受驚的嘶鳴聲,然後她透過窗簾看到了雪亮的刀光,看到了濺起的鮮血,甚至看到了滾落的人頭。她嚇壞了,她看見有人朝他們的馬車衝了過來,紅衣告訴她好好的躲在馬車裏,就提起劍躍出了馬車。紅衣很厲害的,一柄劍舞的極快,她幾乎都看不清,那些衝過來的人不是紅衣的對手。很快就被紅衣打傷了。
    可是後來湧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紅衣就擋不住了,她聽見紅衣發出尖厲的呼哨聲。但是那些平常前呼後擁的圍在身邊的侍衛卻遲遲不見。後來不知怎麽的,哥哥就來了,在後來就看見了哥哥手中的劍和身上的血。
    從那以後,她知道死亡不一定是安安靜靜的,有可能是慘烈的,讓人心生恐懼的。還有不願意想起卻又在你夢裏出現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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