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結盟。
    ——盡管目前隻是華國與精靈族之間的結盟。
    但涉及具體條款與契約簽訂，雙方都深知其重要性。
    與尋常那種象征意義大於實際、和平時遵守、戰爭時便可撕毀的盟約截然不同。
    契約的約束力並非依賴於簽約方的信譽或第三方威懾，而是直接根植於世界的基本法則。
    任何一方，無論是精靈還是華國國民，若有違背契約的意圖，行為通常會直接失敗，甚至即刻引來法則的反噬——這不是事後的追責，而是觸犯鐵律的直接代價。
    華國沒得選。
    與其放任精靈族自由發展，不如趁此早期階段，以相對平等的條款先行約束，將其納入契約框架。
    隻要操作得當，契約的力量由象征性的承諾，升華為物理性的法則。
    它如同一把雙刃劍，既是獲取力量與保障的強大工具，也可能成為反噬自身的危險枷鎖。
    也正因契約的效力如此絕對，其條款的精確性與雙方條件的對等性便至關重要。
    於是，漫長的拉鋸戰開始了。
    偌大的會議廳內，景象對比鮮明
    一邊是容貌絕俗、始終帶著淡然微笑的精靈；
    另一邊則是西裝革履、卻已額頭冒汗的人類。
    此刻，正玉的存在，更像是雙方得以坐下來的一個象征性引子。
    他本人反倒清閑。
    正玉安然坐在一旁。隻在偶爾被提及時微笑頷首，當個精致的花瓶。
    係統見狀，悄無聲息地潛入此界網絡搜集信息。
    不一會兒，它帶著憤憤不平的情緒回來「宿主，查到了！精靈王，與這個世界的華國早就達成的交易！您的到來是條款之一！」
    正玉卻異常平靜。
    他一邊聽著雙方代表唇槍舌劍，一邊品嚐著服務人員端上的精致甜點。
    不得了，甜而不膩，口感絕佳。
    “神使閣下，請用。”
    坐在他身側一位少女模樣的精靈，將自己麵前那份未動的甜點也輕輕推到他麵前。
    “多謝。”正玉含笑致謝。
    按理說，嚴肅的會議廳本不該出現這些，一切都源於一場小小的文化衝突。
    談判初始，人類代表曾低聲嘀咕“怎麽對方都是女性？這沒個能拍板的人怎麽談？”
    而精靈那邊同樣困惑“為何盡是男性？不夠俊美便罷了，竟也不好好修飾儀容？”
    雙方這才恍然意識到——哦，對方世界是女尊男權社會。
    精靈:嗬嗬，真有意思。
    尷尬之餘，為緩和氣氛，桌上便堆滿了試圖“投其所好”的甜點，結果大半都進了奔波勞頓、正需補充體力的正玉口中。
    見仍氣鼓鼓的，正玉才笑著在心中解釋「這很正常，也解答了為何精靈王會素昧平生便出手撈我。
    當我踏入傳送門時便已明了，我身上必有可圖之處，才會被人高看一眼——」
    他話鋒一轉，帶著看透的淡然「留在溫斯坦城是被人利用，來到此地亦是如此。
    至少，精靈族利用人還講究個禮數周全。
    比起糾結是否被利用，寶貝，不如幫我看看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按時間流速計算，此界一天相當於異世界九天。
    如今談判已過三小時，異世界恐已過去一天多。
    局勢想必已因他的“缺席”而暗流洶湧。
    不再糾結，立刻轉向聯係ai與待機的管家們，搜集溫斯坦城的情報。
    果然，正如正玉所料。
    那個高度依賴他個人才維持的脆弱平衡，在他消失後，已開始劇烈動搖。
    此前，正玉憑借其個人價值與能力，巧妙牽引著貴族們戴上偽善的麵具。
    有能力者得以回歸正位，貪婪惡徒受到懲戒。
    玩家視他為引導明燈，民眾奉他為救贖希望。他的突然消失，瞬間造成了巨大的權力真空與信任危機。
    幸而正玉早有預感，行前已與幾位核心同伴通過氣。
    貝蒂女士知曉正玉另有要事，她接替了照看受害者的職責。
    盡管這些受害者能暫居西爾文城堡，起初確是依靠正玉的威懾，但在貝蒂亮明執法者身份後，也無人敢輕易造次。
    對此，西爾文家的部分女兒們卻不無遺憾——比起強大、威嚴、不講情麵的貝蒂，那位溫柔且看似易於影響的神使正玉，簡直是地母教派中的一隻小綿羊。
    若他仍在，與塞勒姆領主的合作計劃恐怕早已推進，西爾文家族便能順勢成為“神賜之家”。
    所求所欲，皆能如願。
    至於民眾的悲苦、騎士的犧牲、官員的腐敗？那與西爾文家族何幹。
    溫斯坦城的現任領主塞勒姆·西爾文確實不擅宏觀政治，但她玩弄人心卻是一把好手，否則也無法在實施諸多暴虐政策後仍穩坐位子。
    她的權術核心在於“獨”與“孤”
    臣子要用孤臣，防止拉幫結派；民眾不得互相勾結；甚至連娛樂夥伴，都要最獨特最沒牽掛的一批。
    即便她吊死人、搞獨裁，也總要營造出自己被形勢所迫、被潮流卷著走的假象，竭力避免在世人眼中留下無情無義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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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可惜。這樣的男人，怎麽又偷偷走掉了呢？”
    她輕聲感歎，莫名失落。
    另一邊，她的母親溫莎華·西爾文也在歎息。
    “唉，可惜。如果神使還在這裏，我也能少操些心了。”
    昨夜，她剛帶著繼承人孫女艾娃，整頓了一批疲軟的手下。
    自被正玉從死亡邊緣拉回後，她便未得喘息。
    女兒雖爽快歸還了權力，但一個“已死之人”，縱使曆史上未被刺殺，也到了壽終正寢之時。
    在這個世界，女性貴族或可通過獻祭子嗣或卵子來延續生命、恢複力量。
    隻要還有月潮存在，女性就一直是壯年巔峰。
    但本就步入衰敗期的溫莎華，已無卵子可用。這樣的領主，難以長久鎮壓下屬與貴族。
    她隻能爭分奪秒，盡力穩定溫斯坦城的局麵，以便再次將權柄平穩交予女兒或孫女。
    而艾娃·西爾文——此刻心中五味雜陳。能與最疼愛她的祖母重逢固然欣喜，但正玉未曾隨隊歸來……
    她從那些護送或者說押送神使前往前線的儀仗兵，以及參與外城重建的騎士口中，得知正玉離開前，仍一如既往地為溫斯坦城施予恩澤。
    直到此刻，這位狡猾、自負且驕傲的繼承者，才真正相信神使是一位近乎無私的聖人。
    “唯一的‘救世主’，您究竟去了何方？”
    她心中默問。
    他的消失，意味著剛剛被點燃的“希望”之火驟然熄滅。
    艾娃不相信正玉會就此放棄眾生，但她更憂心於現實的殘酷民眾的信任脆弱如琉璃，一旦破碎便難以挽回。
    若神使長久不歸，他的“理想主義”將被視為致命的軟弱或欺騙。
    其結果絕非靜止的等待，而是一場連鎖的、加速的崩塌。
    待他歸來時，麵對的將不是一個暫停的世界，而是一個在他“缺席”期間已然重新洗牌、甚至積重難返的全新死局。
    艾娃內心傾向於悲觀，但她未向任何人吐露。
    她隻是默默跟隨祖母，盡力做好分內之事。
    無論神使是否歸來，她的選擇都不會改變，她如此確信。
    她是來自過去的一道影子，她從與神使的交談中汲取過力量與啟示。
    她堅信，若曆史能映照出自己，那麽過去她應當更優秀、更強大，她定還有進步的空間。
    故我、似我、真我……
    她的道路，終究要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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