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比來時順暢了許多。雖然寒風依舊凜冽，但那股子凍徹靈魂的陰冷惡意消失了，隻剩下極北之地該有的純粹嚴寒。老船夫撐著長篙，黑船破開浮冰，朝著黑水渡口的方向駛去。
    船篷裏，一葉始終將青芸緊緊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和厚實的皮毛大氅裹著她。他幾乎一動不動，像是一座沉默的山，隻為懷中的人隔出一方安穩溫暖的小天地。
    靈貓時不時湊過來，小心翼翼地探探青芸的鼻息，然後又安心地縮回去，從自己的行囊裏掏出珍藏許久，據說能暖身子的赤陽果，非要塞進青芸的衣襟裏，被一葉堅定地攔下了。
    敖澤守在船篷口，依舊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河麵，但緊繃的神經明顯放鬆了不少。他偶爾會回頭看一眼艙內，目光在青芸和一葉身上停留片刻，然後又看向對麵獨自調息的瀾驍。
    瀾驍依舊是那副清冷模樣，閉目養神，但她周身散發出的細微寒氣，卻巧妙地形成了一道屏障，將灌入船篷的冷風削弱了幾分。
    逸鶴前輩坐在一旁，時而閉目調息，時而查看一下青芸的狀況，每次都會對一葉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
    這一路，無人多言，卻有一種無聲的默契和溫暖的守護在小小的船篷內流淌。他們是一個整體，共同經曆了生死考驗，此刻都在為同一個同伴懸著心。
    當黑船終於緩緩靠上黑水渡口那簡陋冰冷的木碼頭時，天色依舊是那片永恒的鉛灰，但眾人卻都有種重回人間的恍惚感。
    船身輕輕一震。 或許就是這輕微的震動，驚擾了深沉的夢境。
    懷裏的人兒，發出了一聲極輕極輕的嚶嚀。
    一葉整個人猛地一僵，幾乎是瞬間就低下了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
    隻見青芸還帶著濕氣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然後，那雙清澈卻帶著疲憊的眼眸，緩緩地地睜開了一條縫，看起來動作有些艱難。
    初時，眼神是茫然的、沒有焦距的，映著船篷昏暗的光線和一葉緊繃的下頜線。她似乎花了點時間，才慢慢回過神來，看清了眼前那張寫滿了焦急與擔憂的俊朗麵孔。
    “……夫……君……？”她的聲音微弱得像小貓叫，幹澀沙啞，幾乎聽不清。
    但這一聲，聽在一葉耳中，卻如同仙樂！他緊繃了一路的心弦終於徹底鬆開，巨大的喜悅和安心衝垮了所有的冷靜自持。他手臂收得更緊，將頭埋在她頸窩處，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抬頭時，眼眶竟有些發紅。
    “嗯，是我。”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如釋重負的顫抖，“沒事了，芸兒，我們回來了，在黑水渡口。”
    “青芸醒了？！”靈貓第一個蹦起來，差點撞到船篷頂，貓眼裏滿是驚喜。
    敖澤和逸鶴前輩也立刻圍了過來，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連瀾驍也睜開了眼，望了過來，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青芸虛弱地眨了眨眼，似乎慢慢理清了思緒。她嚐試動了一下，立刻感受到全身如同被碾過般的酸軟無力，以及氣海內空空蕩蕩的虛乏感。記憶如潮水般湧回，北海蛇山、萬蛇之息、天錄神卷的指引、還有翳鳥……
    她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眼神急切地看向一葉，聲音雖然微弱卻帶著焦急：“翳鳥……翳鳥怎麽樣了？”
    一葉輕輕按住她，示意她別急：“別擔心，逸鶴前輩看過了，她隻是消耗太大，陷入了沉眠。暫時無礙。”他頓了頓，眉頭微蹙，將逸鶴前輩的話轉述，“但前輩說，需要盡快找到能滋養魂體的天材地寶，才能保她靈識不散，慢慢恢複。”
    逸鶴前輩撫須點頭：“不錯，青芸丫頭，你此番損耗極大，需安心靜養數日，不可再妄動靈力。至於其他……”他沉吟片刻，“老夫所知，此物極罕有，多生於極陰之地卻又蘊含一線生機的秘境。或許……西方葬魂山脈的某些幽穀，曾有傳聞。”
    一葉小心地橫抱著她，站起身：“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讓芸兒好好休息。再從長計議。”
    眾人紛紛點頭，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