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西北荒漠冷得刺骨。
    黃浩趴在沙丘上，呼出的白氣在胡須上結了一層薄霜。前方半裏處，柳家西北分舵的輪廓在晨曦中逐漸清晰——那是一座依崖而建的複合式建築群，黑瓦白牆，與周圍黃沙形成鮮明對比。最引人注目的是分舵後方那道深不見底的裂穀：葬劍淵。
    "巡邏間隔三十息，四人一組。"金鱗壓低聲音道，她的蛇發比平時活躍，不斷輕微擺動，似乎在感應遠處的氣流變化，"東側牆有個排水口，足夠我們潛入。"
    黃浩點點頭，右臂的冰晶化在低溫下稍有緩解。自從綠洲分別後，他們晝伏夜行兩天才抵達這裏。奇怪的是，途中偶爾會有沙漠植物無風自動，向他們傳遞類似"安全"或"危險"的訊息——那是化為綠洲之靈的風無痕在暗中相助。
    銀玥的靈體飄在兩人身後，比之前凝實許多。她胸前的凝時墜偶爾閃爍微光，似乎在回應什麽。"我感覺到...淵底有東西在動。"她不安地說，"那墜子越靠近這裏就越燙。"
    黃浩想起木靈的警告："噬塔者...它感應到我們了？"
    "不一定是我們。"金鱗的蛇發突然全部豎起，"可能是..."她話未說完，遠處分舵大門開啟，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風無跡！
    與古城相遇時相比，他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眼下掛著濃重的黑影，走路姿勢也有些怪異——左腿似乎不太靈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掛著的東西：半塊青色碎片，用銀鏈穿著當作吊墜。
    "碎片..."黃浩體內的青銅古塔立刻產生共鳴，他不得不全力壓製以免打草驚蛇。
    風無跡走向葬劍淵邊緣，站在崖邊向下俯瞰。就在這時，他忽然抱住頭跪倒在地，全身劇烈顫抖！碎片吊墜發出刺目的青光，照亮了他痛苦扭曲的臉。
    "現在！"金鱗突然躍起，"他體內的兩個意識在爭鬥！這是我們接近的最佳時機！"
    三人借著晨曦的掩護快速向分舵移動。途中，黃浩注意到沙地上的幾株駱駝刺無風自動，枝條指向一條隱蔽路徑——風無痕在指引他們。
    靠近分舵圍牆時，銀玥突然拉住黃浩："等等！凝時墜有反應！"她指著胸前的墜子，它正發出有規律的藍光，"有什麽東西...在和我溝通..."
    "是霜鳳冰墜？"黃浩想起金鱗提到的冰族守護靈。
    銀玥閉眼感應，片刻後睜眼，眸中閃過一絲冰藍色："它說...噬塔者懼怕純淨的冰火合擊。黃浩，你的混沌靈力可能是關鍵！"
    金鱗已經找到排水口，正撬開鏽蝕的鐵柵欄："快來！巡邏隊要回來了！"
    三人擠進狹窄的排水道。裏麵漆黑潮濕，彌漫著黴味和某種化學藥劑的氣息。銀玥的靈體成了唯一光源，照亮了長滿青苔的牆壁。
    "小心，"她輕聲警告，"牆上有警戒符文，別碰。"
    爬行約二十丈後，排水道盡頭是一間儲藏室。金鱗輕輕頂開地板爬出，確認安全後招呼其他人跟上。儲藏室裏堆滿藥材和礦物，幾個大缸裏浸泡著不明生物標本。
    "柳家在研究什麽？"黃浩皺眉看著一缸漂浮的眼球，那些瞳孔全是詭異的豎瞳，像蛇又不像蛇。
    金鱗的蛇發突然全部指向西北方向："風無跡回來了...而且狀態很奇怪！"
    透過門縫，他們看到風無跡踉蹌著走回分舵主樓，碎片吊墜已經恢複平靜，但他的左眼變成了渾濁的黃色，與右眼的正常黑眸形成駭人對比。
    "他被侵蝕得更嚴重了。"銀玥擔憂地說，"那個寄生體在占據主導。"
    黃浩觀察主樓結構："我們需要接近風無跡，但那裏守衛森嚴。"
    正說著，牆角一株不起眼的沙蔥突然抖動起來，發出微弱的風聲。仔細聽，竟像是風無痕的聲音："...主樓...地下室...他每晚...亥時...獨自下去...檢查..."
    聲音斷斷續續，越來越弱。黃浩連忙湊近："風無痕？你還撐得住嗎？"
    "...消散...快了..."風聲幾乎變成耳語，"...小心...淵底...它在...蘇醒..."話音未落，沙蔥就枯萎了，化為齏粉。
    三人沉默片刻。金鱗率先打破沉默："亥時就是今晚九點。如果風無跡獨自下地下室，那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太冒險了。"黃浩搖頭，"萬一是個陷阱？"
    銀玥輕觸凝時墜："霜凰說...噬塔者需要通過宿主行動。如果風無跡下淵底，很可能是被派去檢查封印。"
    "那就更要阻止了。"金鱗的眼中閃過決絕，"我們分頭行動。黃浩去主樓蹲守風無跡，我和銀玥去找碎片。"
    "不行！"黃浩下意識反對，"太危險了！"
    銀玥卻點頭讚同："金鱗說得對。我們有靈體優勢，能穿牆偵察。你才是噬塔者的主要目標，必須保存實力對付它。"
    黃浩還想說什麽，遠處傳來鍾聲——分舵的報時。已經酉時了，離亥時隻剩兩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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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他最終妥協，"但一有危險立刻撤退。金鱗，你的蛇發..."
    "我知道。"金鱗摸了摸已經變成淡金色的蛇發，"相柳在沉睡，但我能感覺到新能力在覺醒...必要時刻我會使用它。"
    三人簡單規劃後分頭行動。黃浩偽裝成雜役混入主樓，而金鱗和銀玥則向可能存放碎片的密室摸去。
    主樓內部比想象中複雜。黃浩靠著風無痕之前提供的模糊信息，勉強找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藏在陰影中等待時，他注意到牆壁上掛著許多古畫，內容全是天闕塔——有些完整，有些崩塌，風格各異，顯然出自不同時期不同人之手。
    "柳家對天闕塔的執念..."黃浩暗想。突然，青銅古塔在丹田中一震，傳來警示——有人來了！
    黃浩屏息凝神。腳步聲由遠及近，正是風無跡！他看起來比白天更糟，左半身明顯不協調，走路一瘸一拐。更詭異的是，他邊走邊自言自語，聲音時而是原本的清朗，時而是某種沙啞的低語：
    "...不...不能下去..."清朗）
    "...必須...加固封印..."沙啞）
    "...它在騙你！..."清朗）
    "...閉嘴...叛徒..."沙啞）
    黃浩看得心驚肉跳。這哪是單純的寄生？分明是兩個意識在爭奪身體控製權！
    風無跡在樓梯口突然停住，猛地轉頭看向黃浩藏身處："誰在那裏？"
    黃浩心跳驟停。就在他考慮是否要強攻時，一隻沙漠鼠從牆角竄出，分散了風無跡的注意力。
    "...老鼠..."風無跡嘟囔著，繼續下樓。
    黃浩等了十息才悄悄跟上。樓梯蜿蜒向下，溫度越來越低，牆壁上結著薄霜。奇怪的是，這些霜花形狀怪異，像是某種古老文字。
    地下室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中央是一個直徑約三丈的陣法，陣紋由水銀澆注而成，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陣法周圍立著十二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綁著一個活人！他們胸口被剖開，露出跳動的心髒，但詭異的是沒有流血，反而有各色光絲從心髒流向中央陣法。
    "活人祭品..."黃浩胃部一陣翻騰。更可怕的是，他認出那些人的服飾——有風族、木族、炎族...全是守護家族的後裔！
    風無跡走到陣法邊緣，跪下來開始吟誦咒語。隨著咒語進行，陣法中央漸漸浮現出一個虛影——那是葬劍淵的立體投影！淵底深處，一團模糊的黑影正在撞擊某種透明屏障，每次撞擊都引起整個地下室的震動。
    "封印...快撐不住了..."風無跡的沙啞聲音說，"需要...更多力量..."
    "不！"他突然又換成清朗聲音，"別再殺人了！兄長說得對，你一直在騙我！"
    "愚蠢...的...弟弟..."沙啞聲音冷笑，"沒有我...你早被柳家...拋棄了..."
    風無跡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左半邊臉上浮現出鱗片狀紋路。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兩種聲音交替從口中發出：
    "...救我...兄長...你在哪..."
    "...風無痕...死了...別指望..."
    "...不...他活著...我能感覺到..."
    "...閉嘴...！..."
    趁這混亂，黃浩悄悄靠近。就在距離風無跡三丈處，青銅古塔突然不受控製地放出青光！風無跡胸前的碎片吊墜同時亮起，兩者共鳴產生的衝擊波掀翻了地下室內的瓶瓶罐罐。
    "誰？！"風無跡——或者說控製他的那個存在——厲聲喝道。他的左眼完全變成了爬行動物般的豎瞳，死死盯著黃浩的藏身處。
    黃浩知道躲不下去了，幹脆站出來："放開風無跡。你的對手是我。"
    "黃家...餘孽..."沙啞聲音充滿恨意，"來得...正好...噬塔者大人...需要你的...血脈..."
    風無跡的身體突然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起來，像提線木偶般站起。他的左手長出利爪，抓向自己胸前的碎片吊墜："先解決...叛徒的...兄長..."
    黃浩意識到他要傷害碎片，立刻衝上前阻止。兩人在地下室展開激烈搏鬥。風無跡的招式怪異非常，身體各部位似乎能獨立行動，完全違背人體力學。更可怕的是，他釋放的風刃中夾雜著絲絲黑氣，被擦過的牆壁立刻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你不是風無跡！"黃浩一邊閃避一邊喝道，"放開他！"
    "這身體...已經是...我的了..."沙啞聲音大笑，"很快...噬塔者大人...將重獲自由...天闕塔...永遠...毀滅..."
    黃浩試圖激活古塔的防禦能力，但右臂的冰晶化突然加劇，痛得他動作一滯。風無跡抓住機會，一爪掏向他的心髒！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光閃過，精準擊中風無跡的手腕。他痛呼一聲後退，轉頭看向攻擊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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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鱗站在樓梯口，但她的樣子完全變了！蛇發變成了九條真正的金鱗大蛇，每一條都有手臂粗細，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更驚人的是，她的下半身化為了蛇尾，覆蓋著與相柳之靈相似的金鱗！
    "靈蛇族...完全體..."風無跡的沙啞聲音第一次出現畏懼，"不可能...相柳之靈...應該沉睡..."
    "它確實在沉睡。"金鱗的聲音帶著多重回聲，像是幾個聲音同時在說話，"但這些能力本就屬於我的血脈。"
    她的蛇尾一擺，瞬間滑到風無跡麵前，九條大蛇同時出擊！風無跡狼狽閃避，但仍有兩條蛇咬住他的肩膀，注入某種金色液體。
    "啊！..."風無跡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跪倒在地。他的左臉鱗片開始褪色，渾濁的黃色豎瞳也恢複了些許清明。
    "...兄...長..."他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聲音恢複了原本的清朗，"...殺...我..."
    黃浩上前想幫他取下碎片吊墜，卻被金鱗攔住："小心！那寄生體還沒完全驅逐！"
    果然，風無跡的表情又開始扭曲，沙啞聲音重新占據上風："沒用的...我與宿主...已經融合...殺我...就是殺他..."
    就在這時，銀玥的靈體從天花板穿透而下，胸前凝時墜大放光明："黃浩！霜凰說必須用冰火合擊！你的混沌靈力加上凝時墜的力量，可以暫時分離寄生體！"
    黃浩立刻會意，左手凝聚冰靈力，右手凝聚火靈力。與此同時，銀玥將凝時墜對準風無跡，一道冰藍色光柱籠罩了他。
    "...現在！"銀玥大喊。
    黃浩雙掌齊出，冰火靈力在風無跡胸前交匯，形成一個微型混沌漩渦！碎片吊墜被卷入其中，發出刺耳的尖嘯。風無跡的身體像觸電般劇烈顫抖，一道黑影被硬生生從他頭頂逼出！
    那黑影形如巨蜥，卻長著人臉，正是黃浩在相柳夢境中看到的"第十三勢力"！它尖叫著想鑽回風無跡體內，但混沌漩渦牢牢困住了它。
    "...黃家...孽種...！"黑影嘶吼，"噬塔者大人...會撕碎你們...！"
    金鱗的九條大蛇同時噴出金色火焰，將黑影包裹。在淒厲的慘叫聲中，黑影逐漸化為灰燼。
    風無跡倒在地上，胸前的碎片吊墜已經脫落。他虛弱地睜開眼，眸中恢複了清明："...兄...長..."
    黃浩連忙扶起他："風無痕已經不在了，但他最後時刻還在幫你。"
    "...知道..."風無跡苦笑，"我...一直能感覺到...他在綠洲..."他艱難地抬手，指向陣法中央的葬劍淵投影，"...快走...噬塔者...感應到戰鬥...它在...突破封印..."
    果然，投影中的黑影比之前活躍許多，撞擊頻率急劇增加。整個地下室開始劇烈震動，碎石從天花板掉落。
    "碎片！"銀玥提醒道。
    黃浩撿起地上的半塊碎片，與體內的青銅古塔共鳴。第三層"幻"字符文亮起，但這次不是製造幻象，而是投射出一段信息——那是另一塊碎片的位置！就在葬劍淵底！
    "該死..."黃浩咒罵一聲，"另一塊在淵底！"
    風無跡突然抓住黃浩的手腕："...聽我說...柳家...不隻是想要...天闕塔...他們...在收集...守護血脈...為了..."
    他的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打斷。葬劍淵投影中，黑影已經衝破第一層封印！整個地下室開始崩塌，石柱接連倒下。
    "必須走了！"金鱗恢複人形，但頭發仍是蛇發，隻是數量減少了許多，"分舵要塌了！"
    黃浩背起虛弱的風無跡："一起走！"
    四人艱難地爬上樓梯。身後傳來恐怖的碎裂聲，葬劍淵投影完全破碎，一股黑色能量噴湧而出！所到之處，一切都被腐蝕成渣。
    他們剛衝出主樓，整座建築就在轟鳴中塌陷。更可怕的是，葬劍淵方向傳來悶雷般的震動，一道黑氣從淵底衝天而起，在空中形成巨大的蜥蜴狀虛影！
    "噬塔者...蘇醒了..."風無跡虛弱地說。
    柳家修士們亂作一團，有的逃跑，有的跪地祈禱。黃浩四人趁機向分舵外圍突圍。就在即將到達圍牆時，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攔住去路——
    是風無跡！或者說，是剛才被消滅的寄生體的同類！這個黑影更凝實，已經完全占據了宿主的身體。從服飾看，是個柳家高階修士。
    "想走？"黑影冷笑，"噬塔者大人需要你們的血脈！"
    金鱗想再次蛇化，但剛一動就跪倒在地——首次完全蛇化的副作用來了，她暫時無法戰鬥。銀玥的靈體也因過度使用凝時墜而變得透明。
    黃浩將風無跡交給銀玥，自己擋在前麵："帶他走！我來斷後！"
    黑影狂笑著撲來。黃浩調動全部靈力準備迎戰，突然，一道青色龍卷風從天而降，將黑影卷入其中！風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風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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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風無跡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龍卷風中傳來風無痕飄渺的聲音："...走...！我撐不了...多久...！"
    黃浩知道機會稍縱即逝，立刻帶著其他人翻越圍牆。身後，青色龍卷風與黑影激烈纏鬥，最終同歸於盡般炸開，衝擊波將分舵剩餘的建築物全部掀翻！
    四人跌跌撞撞地逃入沙漠。跑出數裏後，黃浩回頭看去——柳家西北分舵已經變成一片廢墟，而葬劍淵上方的黑氣正在凝聚成更具體的形態...
    "它還沒完全脫困。"銀玥觀察後說，"霜凰說我們還有一點時間準備。"
    風無跡躺在沙地上，呼吸微弱："...謝謝...你們...救了我..."他從懷中摸出另一樣東西——半塊青色碎片！"...藏在...鞋底...沒讓...它們...發現..."
    黃浩驚喜地接過。兩塊碎片一靠近就自動吸附在一起，裂縫處泛起青光，正在緩慢愈合！
    "太好了！"金鱗虛弱地微笑，她的蛇發已經恢複原狀，但指尖永久變成了蛇鱗，"第三層應該能完整了。"
    風無跡卻搖頭："...不夠...淵底...還有更大的...碎片...噬塔者...用它...維持封印..."
    黃浩握緊正在愈合的碎片，望向遠處越來越濃的黑氣。他知道，最終的戰鬥不可避免。而要對抗那個上古怪物，他們需要更多力量、更多盟友...
    "先離開這裏。"他背起風無跡，"我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療傷，然後..."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悸打斷。青銅古塔在丹田中劇烈震動，傳遞來一個清晰的訊息——西南方向，千裏之外，有另一塊碎片剛剛蘇醒！而且那塊碎片旁邊，有一個讓古塔既熟悉又警惕的存在...
    "怎麽了？"銀玥注意到黃浩的異常。
    黃浩搖頭："沒什麽。我們先找地方休息。"
    但他心裏清楚，下一段旅程已經注定。西南方，那是...柳家總壇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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