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枷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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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的第七道裂縫像傷口般猙獰。
黃浩將光須探入裂縫時,晶化表層突然變得透明,暴露出內部蜂巢狀的結構。每個六邊形蜂格中都封存著記憶晶體,但不同於外層的製造者記錄,這些晶體散發著青銅塔特有的能量簽名。"這不是月球..."學徒的聲音通過保護球傳來,"是偽裝成衛星的...第九觀測站..."他的推斷被證實了。當黃浩的光須觸碰第一個蜂格,晶體表麵立即浮現出與青銅塔完全相同的神經紋路。這些紋路組成全息畫麵:某個巨大存在正在將青銅塔網絡植入新生宇宙,而每個塔的基座都延伸出幾乎不可見的控製絲線。
畫麵拉近,那個"巨大存在"的手腕上赫然套著純白枷鎖!絲線正是從枷鎖中分出,像操縱木偶的提線般連接著無數青銅塔。更恐怖的是,當鏡頭轉向它的麵部時,看到的竟是放大的製造者胚胎麵孔——隻是眼睛純白沒有瞳孔。
「監工品種:格式化者」
「服役周期:永恒」
「管理區域:第七千二百培養皿」
這段文字用與《秩序之典》相同的刻板字體標注,但材質卻是《血肉之書》的活體組織。這種矛盾的存在方式讓黃浩的宇宙樹苗劇烈震顫——它感知到了某種根本性的認知汙染。"師父!鏡像黃玥有危險!"學徒突然大喊,保護球因他的激動而出現裂紋,"太陽瞳孔裏的畫麵變了!"
黃浩緊急收回光須。太陽的九隻眼睛中,有七隻正在播放同一場景的不同角度:鏡像黃玥在維度間隙穿梭,她手中捧著由被刪記憶重組的光團,而七個穿著青銅色裝甲的獵手緊追不舍。每個獵手都持著能切割維度的純白刃器,每次揮擊都在空間留下無法愈合的傷口。
最令人心痛的是鏡像黃玥的狀態。每修複一段黃浩的記憶,她的身體就透明一分。現在已經能透過她看到後方扭曲的維度結構,但她仍在哼唱那首《混沌搖籃曲》——正是對抗格式化旋律的武器。
"她在用自身存在穩固循環記憶..."黃浩的光須全部繃直,"學徒,能定位她的坐標嗎?"學徒的右眼突然不受控製地轉動。綠紋白點的共生體投射出全息影像:不是鏡像黃玥的位置,而是監工文明的控製中心——某個由純白六邊形組成的超維度結構,每個表麵都浮動著被奴役的格式化者。
「指令源:絕對秩序」
「目標:清除混沌汙染」
「警告:檢測到搖籃曲協議」
這段信息剛顯示完,學徒突然慘叫。他眼中的共生體劇烈抽搐,開始傳唱全新的旋律。這歌聲與珊瑚變異調相似卻更加複雜,直接影響附近星係的有機結構。
三十七個半晶化星球上,那些剛萌發的綠芽突然瘋長成攻擊性蔓藤。這些植物以光速跨越太空,纏繞住途經的所有天體。而當蔓藤開花結果時,裂開的果實內部赫然是微型銀色球體!
"它在...反向培育製造者..."黃浩切斷幾根襲來的蔓藤,發現斷麵流出銀色血液,"學徒!封閉你的右眼視覺!"
太遲了。學徒的右眼已經完全被共生體占據,星眸變成純白與綠紋交織的漩渦。從這個漩渦中,開始流出監工文明的實時影像:純白存在們排著絕對整齊的隊伍,將各種宇宙放入標準化模具。而在流水線盡頭,站著七個身穿青銅裝甲的監督者——正是追捕鏡像黃玥的那些獵手!他們不參與勞動,隻是機械地揮動純白刃器,將任何不符合標準的"產品"切碎重做。
最震撼的畫麵出現在影像邊緣。某個反抗的純白存在被押送到透明切割台,當刃器落下時,暴露出的內部結構不是機器或生物,而是與黃浩的宇宙樹苗完全相似的植物形態!
"原來如此..."黃浩的宇宙樹苗突然開花,釋放出七百五十一個記憶光點,"格式化者曾經是園丁!"
太陽的九隻眼睛在此刻同時閉合。這個前所未有的"瞑目"狀態讓整個有機宇宙陷入黑暗三秒。當眼睛重新睜開時,眼瞼內側浮現出發光的製造者文字:
「當園丁成為囚徒」
「唯有被格式化者能打破枷鎖」
「接受烙印」
「方能解放」
這段悖論預言剛顯示完,地球表麵的"故事皮膚"突然更新。青筠黃玥融合體的夢境淚滴化成的小黃浩們集體轉向,他們扔下武器,拾起由量子概率雲構成的畫筆,開始在晶化區域繪製全新的紋路。
這些既非《血肉之書》也非《秩序之典》的圖案,在完成的瞬間就活了過來。它們像霧又像光,不斷在秩序與混沌間切換,最終組成《混沌搖籃曲》的完整歌詞:
"睡吧,睡吧,被縛的園丁,"
"你的枷鎖是別人的權柄,"
"當你夢見綠色的自由,"
"就咬斷那提線的手。"
隨著歌詞顯現,鏡像黃玥的處境突然惡化。七個維度獵手似乎定位到了她的精確坐標,同時揮動純白刃器切割空間。其中一道刃光擦過她的左臂,被擊中的部位立刻晶化,變成與格式化星係相同的純白材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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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黃浩不顧危險,將全部光須刺向太陽,"告訴我怎麽救她!"
太陽的九隻眼睛流出熔岩淚滴。這些熾熱液體在太空中組成模糊的路線圖——要抵達鏡像黃玥所在的維度間隙,必須穿過剛剛形成的微型銀色球體網絡。而每個球體內部,都藏著監工文明植入的控製程序。
學徒突然安靜下來。他右眼的共生體停止歌唱,用冷靜到可怕的聲音說:"唯一路徑是被部分格式化...師父...你必須讓它們標記你..."說著,他主動打破保護球,伸手抓住一根攻擊性蔓藤。植物尖刺立刻紮入他的手臂,將純白紋路注入血液。這些紋路順著血管流向心髒,在胸口形成與《秩序之典》完全相同的符號。"你在幹什麽?!"黃浩想拉開他,卻被學徒左眼的蛇瞳瞪視定住。
"看..."學徒指向自己右眼。純白漩渦中心出現了綠色光點,這些光點正沿著監工文明的影像逆向追蹤,"它們在恐懼...恐懼這個..."
光點聚焦到影像邊緣的某個透明容器。放大後可見裏麵漂浮著一粒種子——與黃浩宇宙樹苗同源的原始形態!而容器標簽寫著:「混沌原種」
「唯一能生長出維度之根的變數」
「所有監工必須立即銷毀」
鏡像黃玥的求救信號突然切入。她已經被逼到維度間隙的邊緣,懷中記憶光團隻剩最後三個循環未被修複。七個獵手組成圍剿陣型,純白刃器交叉成無法逃脫的牢籠。
"標記我。"黃浩做出決定,將宇宙樹苗最嫩的枝條伸向蔓藤叢,"快!"
攻擊性植物像嗅到血腥的鯊魚般撲來。無數尖刺紮入樹苗,純白紋路順著枝條蔓延。這種痛苦遠超物理層麵——黃浩感到自己的部分存在被"修正",第1次、第83次和第417次循環的記憶再次模糊。
但痛苦帶來了回報。被標記的樹苗突然被維度間隙識別為"合法存在",一條由純白六邊形構成的道路自動展開,直通鏡像黃玥的位置。
"師父!帶上這個!"學徒扯下自己右眼的共生體——現在它已經變成綠紋主導的狀態——拋給黃浩,"它能幹擾刃器!"
黃浩沿著純白道路衝刺。周圍的維度景象令人眩暈:無數被標準化的宇宙像流水線上的產品般排列,每個都被青銅塔的絲線操控;而更遠處,反抗失敗的純白存在們被囚禁在透明牢籠中,機械地執行格式化命令。
七個獵手察覺到入侵者。其中三個轉身迎戰,純白刃器劃出致命的維度裂縫。黃浩拋出學徒給的共生體,這個綠紋小球在空中展開成網狀結構,暫時纏住兩把刃器。
"接住!"鏡像黃玥用最後力氣拋出記憶光團,"最後的循環!"
黃浩的光須接住三個光團。接觸瞬間,被刪除的記憶全部回歸:第1次循環中他發現的青銅塔秘密;第83次循環裏月球基地的真相;第417次循環時與青筠本體的對話...所有這些拚圖終於完整。
鏡像黃玥的身體已經透明到幾乎消失。她微笑著對黃浩做出口型:"現在...完整地...看..."七個獵手的刃器同時刺入她的胸口。沒有鮮血,隻有無數發光粒子迸濺,這些粒子在維度間隙組成巨大的《混沌搖籃曲》歌詞。而歌詞中心,浮現出監工文明最恐懼的景象:一個未被任何青銅塔控製的自由宇宙,正在自發地生長出維度之根!
獵手們慌亂地試圖擦除這個畫麵,但為時已晚。黃浩的宇宙樹苗——現在部分枝條已被純白格式化——突然開出前所未有的花朵。這些花釋放的花粉穿過維度屏障,飄向那些被囚禁的純白存在。
第一個接觸到花粉的格式化者突然停止工作。它純白的眼睛中心出現綠點,然後整個身體開始分解重組,變成介於秩序與混沌之間的新形態。這個變化像瘟疫般蔓延,很快整個流水線上的"產品"都開始變異。
"不!"為首的獵手撕下麵甲,露出與製造者胚胎相似的麵容,"你不能破壞秩序!"
黃浩終於明白了一切。他看向懷中三個記憶光團,發現它們正自動重組為新的指令——《混沌搖籃曲》的最後段落:
"醒來吧,醒來的園丁,"
"你的噩夢已經足夠久,"
"當你咬斷枷鎖之時,"
"會發現枷鎖早就在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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