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林渡鶴毛發皆炸，側頭，後仰，拔劍一氣嗬成，可是向烏光的來路看去時，彼處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冷汗岑岑而下！
    收拾心情，再向前走，他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走出去不足千步，一道黑影斜刺裏殺來，淩厲撲向自己左側太陽穴，林渡鶴不假思索，破曉劍瞬間刺出，命中黑影，‘喵’的一聲尖叫，卻是一隻野貓，正當心神鬆懈時，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已經欺到近前，手爪揚起，衝著他的麵門抓了過來，恍惚間隻看見對方銀發骷髏麵，爪子閃閃發光。
    此時林渡鶴的劍術雖不敢說收發由心，卻已經深得其中三味，單手揚起，進步欺身，劍鋒外撩，三步之間，已經將這倉促一劍的威力發揮出了接近八成！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來襲者如水泡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卻是一個幽靈。
    幽靈剛剛消失，道旁兩邊的樹空裏，一個個妖物排著隊來到了小路上，各種妖獸，各種死靈，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怪物排著隊向他殺來，一個接一個，綿延到無盡遠處！
    跑？回過頭，後路已斷，一丈外就是萬丈深淵？
    逃進兩旁的黑暗裏？不可能，此刻他已經隱隱約約猜出，隻要離開小路，此番試煉就告失敗！
    “殺！”
    林渡鶴不再有絲毫猶豫，左手破曉劍，右手衍天劍，向著前方殺去！
    不同於第一關的傳承試煉，中間還有休息，每次麵對的妖獸數量都有限製，這裏的妖物無窮無盡，且前赴後繼不給他絲毫喘息機會，手下動作隻要稍微慢點，妖物便能層層疊疊將他包圍得水泄不通！
    他試著召喚滄月之眸內的重甲鐵騎，試了幾次沒有絲毫反應，與達羅聯係，也沒得到半點回應？
    這怎麽辦？生平第一次，林渡鶴心裏徹底沒底，有點慌了！
    索性，把心一橫，展開了自己的所有本領，道術一個個毫不吝嗇地扔出去，洶湧的靈識化作一道道奔流將沿途的妖物衝擊得七零八落，雙劍揮舞，如殺神般收割著妖物的生命！
    一邊殺，一邊疾步向前，這條路簡直成了他一個人的殺戮盛筵！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兩個時辰，還是三個時辰？林渡鶴深思困倦，雙臂麻木，連雙腿都變得灌鉛一般沉重。如此長時間的殺戮，讓他精神都有些許恍惚，甚至都記不起自己究竟為什麽在此殺戮。
    此時，他的身上已經有好幾道傷口，好在都不重，並不影響行動，隻是對精氣神的影響還是比較大的。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林渡鶴斬殺了一尊長著三個腦袋的怪物後，從怪物屍身旁繞過，想要去斬殺離它最近的一頭蛇形妖獸，可眼角的餘光猛然發現屍身後麵身影晃動，他不假思索，長劍如閃電般刺出，卻聽到一聲女子的淒厲慘叫，定睛看去，卻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子懷抱著一名嬰兒。他那一劍，剛好從女子背後刺入，連帶著嬰兒一起刺死。
    “啊——”
    林渡鶴瞬間心神大亂，手上的劍招緩了那麽一緩，卻見那女子陡然變成了一頭長了三條尾巴的白狐狸，三條尾巴如長鞭一般衝著他的臉抽了過來。
    當此時，林渡鶴避無可避，他左手抬起，準備憑身體硬接妖狐的尾鞭，可陡然間白光閃爍，一道身影自黑暗中殺出，一劍刺穿了妖狐的咽喉。
    黑影殺死妖狐之後，衝他不滿道：“怎麽回事，大家都已經過了第二關，怎麽就你還困在這裏？”
    “飛淩師兄？”
    林渡鶴心中大喜，向前走了兩步，可猛然間腹部一痛，利刃刺入腹中，抬頭時，洛飛淩那張臉迅速變化，成了一頭人麵蜘蛛的模樣。
    肚腹間一片麻癢，林渡鶴卻是心中一陣寬慰，他反手削掉了人麵蜘蛛的腦袋，混沌視野展開，指尖流光閃爍，將附近幾十頭妖物一一戳死，掙紮著向前奔去，一邊跑，一邊用左手摸出解毒與療傷的妖物抹上，右手的破曉劍仍在持續不停地殺戮。
    可是，再往前，迎麵而來的不再是妖物，而是一個個神情冷漠的人族，他們衣衫襤褸，滿身髒汙，頭發更是亂得雞窩一般，離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餿臭味道，在他們之間，偶爾還夾雜著一些滿身傷口、神情呆滯、行動遲緩的人族士兵，雙眸中沒有丁點瞳仁。
    “世界要毀滅了，我們能去哪裏？”
    “神明隻救了信仰他們的人，我們都被拋棄了！”
    “誰來救救我們，我丈夫和三個孩子都死了，難道我沒資格被救嗎？”
    “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娘親，我們去哪裏，萱兒走不動了，我餓！”
    ......
    眾生之音，紛至遝來，卻如醍醐灌頂般直透心底，一句句聽起來那麽清晰明了。
    “他，那個小孩，不是我們青靈界的，他一定是神明的走狗，就是他們毀滅了我們的世界，把我們逼到萬劫不複之境！”
    “殺了他！”
    “殺死他！”
    無數普通人，張牙舞爪衝了過來，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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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幻象？還是普通的人族？
    混沌視野張開——靈識近乎耗盡，張不開了，他無從判斷，若說是幻象，可為什麽那麽真實？若說真實，明明青靈界已經毀滅近萬年了，連這片神殿裏都沒了活人。
    該怎麽辦？殺了他們？
    盡管從理智上判斷出來，他們都是幻象，至少不是真正的活人，即便有方才三尾狐與人麵蜘蛛的教訓，林渡鶴仍不願意對著普通人揮動刀劍。逼得沒辦法，他縱身一躍，打算從百姓們的頭頂跳過去，可是，那一道道聲音如一道道枷鎖套到了他的身上，他竟然跳不起來！
    同他們講道理？
    眾生枷鎖套到身上，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萬一說不通，豈不是死路一條？
    這個局，該如何解？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和閱曆來說，根本解不開這個死結，若當真不顧一切如之前一般進行殘忍的殺戮，恐怕這股負罪感會成為自己一生都難以補全的心靈創洞，那這勞什子試煉，不參加也罷！
    此刻，他心中已萌生了退意。
    就在此時，手腕上的光芒閃爍，沉寂了許久的滄月之眸飛上半空，一蓬清光灑落，所有人族臉上都露出無比欣喜之色，一個個舒展身體，洶湧的靈魂之力如潮水般湧向半空，形成了一道濃重的白霧。
    意外的，破曉劍並沒有去爭奪那些靈魂之力。
    恐怕，這些都是滄月之眸的緣法，自己無從幹涉，隻是自己被牽涉其中而已！
    漸漸地，林渡鶴心底升起一股明悟：
    煉心，煉心，恐怕就是——
    對喜、怒、憂、思、悲、恐、驚等七情的控製；
    對生、死、耳、目、口、鼻等六欲的克製；
    對自卑、自大、驕縱、偏執等負麵情緒的克服；
    麵對毀、譽、榮、辱如何確保心境無缺。
    總之，一切都是對心智、意誌的錘煉，對心境的打磨。
    想明白了個中關竅，林渡鶴略顯萎靡的精神為之一振，四周的黑暗迅速消散，轉眼間，他已經置身於無垠的冰雪世界，奇峰兀起，雪林密布，周圍，似乎有許多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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