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陽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我知道，‘東風’不止一陣…裁縫的人提醒過我。”
    “不…不僅僅是這個…”青藍用力抓住陸陽的手臂，仿佛要將所有的力氣都灌注進去，“咳…這次虹口公園的襲擊…‘月疫’和毒氣…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掩護…掩護一個更重要的行動！”
    陸陽心中一凜：“什麽行動？”
    “日本華中方麵軍…咳咳…司令部直屬的幾個高級參謀，還有他們的情報主管…一個將軍團級別的核心團隊…今晚在附近有一個秘密的戰略會議！”青藍急促地說道，每說一個字都伴隨著劇烈的咳嗽，“會議剛剛結束，他們…他們馬上就要從一條預定路線撤離！鬆本在這裏製造混亂，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確保那條路線的安全！”
    陸陽的瞳孔猛地收縮。一個將軍團級別的核心參謀團隊！如果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其戰略意義甚至遠超挫敗虹口公園的襲擊！這絕對是足以扭轉局部戰局、甚至對整個戰局產生重大影響的絕佳機會！
    “路線？時間？”陸陽的聲音瞬間變得無比銳利。
    “北四川路…轉武進路…預計半小時內通過長春路渡口…”青藍艱難地從和服內襯裏掏出一張被汗水浸濕的薄紙，上麵用速記符號潦草地畫著路線和幾個關鍵時間點，“這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咳咳…最高機密…”
    陸陽接過那張薄如蟬翼的紙，上麵的字跡因為汗水和血跡有些模糊，但關鍵信息清晰可見。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距離青藍所說的時間，隻剩下不到二十五分鍾！
    而他們現在，還深陷在虹口公園這個包圍圈裏，外麵肯定是層層疊疊的日軍封鎖線。鬆本雖然暫時受挫，但他絕不會善罷甘休，很快就會重新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和抓捕。
    時間、地點、敵人、自身的處境…無數信息在陸陽腦中飛速旋轉、碰撞。
    他看了一眼身邊掙紮著站起來的老黑，還有幾名雖然掛彩但還能戰鬥的隊員。他再看向青藍，她的狀況很不好，幾乎無法支撐。然後，他的目光投向大廳另一端，那個眼神陰鷙、殺意畢露的鬆本。
    一個艱難的抉擇擺在了麵前。是留在這裏，與鬆本和殘餘的敵人決一死戰，確保虹口公園的威脅徹底解除，並設法營救幸存者？還是冒險突圍，去追獵那個價值連城、卻也意味著更大風險的將軍團？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陸陽做出了決定。個人的恩怨、眼前的困局，在國家和民族的命運麵前，都必須讓路。
    “老黑！”陸陽的聲音斬釘截鐵，“你帶剩下的兄弟，保護好青藍，想辦法從排水係統撤離！記住，活下去最重要！如果能出去，立刻聯係裁縫，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
    老黑一怔，立刻明白了陸陽的意圖：“陸哥！你要去？太危險了！就你一個人？”
    “不，不是一個人。”陸陽的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武器，他迅速撿起一把保存相對完好的p18衝鋒槍和幾個彈匣，又將幾枚手榴彈掛在腰間，“猴子和周青還在外麵接應，雖然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但我必須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青藍，眼神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擔憂，有信任，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照顧好自己。”
    青藍讀懂了他眼神中的含義，她虛弱地點了點頭，掙紮著從懷裏又掏出一個小巧的金屬圓筒，塞進陸陽手裏：“這是…濃縮…緊急情況下…或許能幫你爭取時間…咳咳…小心鬆本，他知道你要做什麽，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你…”
    陸陽緊緊握住那個冰涼的金屬圓筒，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不再多言，轉身朝著剛才自己衝進來的那扇破窗奔去。
    他知道，從這裏突圍，比試圖通過被嚴密封鎖的正門或寄望於尚未確認安全的排水係統要更快、更直接。
    “攔住他！他想跑！”鬆本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厲聲嘶吼著下令。殘餘的日軍和特務立刻將火力轉向陸陽。
    子彈如同冰雹般追著陸陽的身影，將他身後的牆壁打得千瘡百孔。陸陽沒有回頭，他的全部意誌都集中在前方，集中在那個即將到來的、關係重大的截殺任務上。他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閃電，衝破玻璃碎屑和煙塵，再次躍入公園外那片被雨水浸透的黑暗之中。
    身後，是櫻花廳內再次響起的激烈槍聲和廝殺聲。
    身前，是未知的封鎖線和更加凶險的追獵之路。
    目標，長春路渡口，日本華中方麵軍高級參謀團！
    截殺行動，正式開始！
    雨水如同冰冷的簾幕，將虹口公園籠罩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陸陽躍出櫻花廳的破窗，落地時一個翻滾卸去力道，濺起的泥水沾滿了他的衣襟。右腿的舊傷在衝擊下發出抗議的劇痛，左肩新添的槍傷更是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和那該死的甜腥殘留。
    他沒有片刻停留，立刻矮身潛入旁邊茂密的灌木叢。身後，櫻花廳方向的槍聲、爆炸後的混亂呼喊以及鬆本氣急敗壞的日語命令，隔著雨幕傳來，顯得有些失真，卻又像跗骨之蛆，緊緊追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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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鎖公園！搜捕‘閻王’！他往東北方向去了！通知外圍部隊，加強北四川路和武進路沿線的盤查！”鬆本的聲音透過手持擴音器，在雨夜中擴散，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殺意。
    果然，鬆本猜到了他的意圖，或者說，猜到了青藍可能泄露了情報。陸陽心中一沉，這意味著他接下來的路將更加艱難。公園內部的搜捕網正在收緊，而公園之外，敵人也已經開始布防。
    他必須在敵人完成合圍之前，衝出虹口公園！
    雨水衝刷著他的臉頰，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他回憶著猴子之前給他看過的公園地圖，以及自己多年來對這一帶地形的記憶。正門和幾個主要的側門肯定已經被重兵把守，排水係統雖然能通往外界，但入口在櫻花廳附近，現在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而且老黑他們也需要那條撤退路線。
    唯一的選擇，是強行突破公園的圍牆或鐵絲網。東北角！那裏相對偏僻，靠近居民區，圍牆也相對老舊。
    他貓著腰，利用樹木、假山和夜色的掩護，如同一隻敏捷而警惕的野貓，快速在公園內穿梭。雨聲是最好的掩護，掩蓋了他的腳步聲，但也同樣幹擾著他的聽覺。他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惕，留意任何可疑的聲響和光線。
    幾束手電筒的光柱在不遠處的樹林間晃動，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和日語呼喝聲。一支日軍搜捕小隊正在靠近。陸陽立刻伏低身體，屏住呼吸，將自己完全融入到一簇濕漉漉的冬青後麵。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脖頸流下，傷口的疼痛一陣陣襲來，但他一動不動，如同岩石。搜捕隊罵罵咧咧地從他藏身處幾米外經過，手電光掃過他前方的地麵，留下晃動的水窪倒影。
    等他們走遠，陸陽才緩緩鬆了口氣，抹去臉上的雨水和冷汗。他看了一眼手表，距離青藍給出的時間，隻剩下不到二十分鍾。他必須加快速度！
    繼續向東北方向潛行，他避開了兩撥巡邏隊，有一次幾乎與一個落單的日軍士兵撞個滿懷，幸虧他反應迅速，一記手刀砍在對方的後頸，將其無聲無息地拖入草叢中。他沒有時間處理屍體，隻是快速搜走了對方身上的兩枚備用彈匣和一把刺刀。
    終於，他看到了前方隱約出現的公園圍牆。那是一段老舊的磚牆，上麵爬滿了潮濕的藤蔓，頂端還殘留著一些破碎的玻璃碴。牆外似乎是一條狹窄的裏弄。
    就在他準備靠近圍牆，尋找攀爬點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側麵傳來。他心中一凜，迅速閃身到一棵粗壯的法國梧桐後麵。
    三個穿著雨衣的日軍士兵，端著三八大蓋，正沿著圍牆內側進行搜索。他們顯然是接到了命令，專門負責堵截試圖翻牆的“逃犯”。    他目光一掃，忽然注意到了剛才那個被他擊暈的日軍士兵。一個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他悄無聲息地退回到剛才藏匿那個士兵的地方，快速扒下對方的雨衣和軍帽，套在自己身上。雖然身材有些差異，但在昏暗的雨夜裏，加上泥水的掩蓋，應該能勉強蒙混過關。他又撿起那支三八大蓋，將自己的衝鋒槍藏在寬大的雨衣下擺裏。
    整理了一下軍帽，盡量壓低帽簷，陸陽調整了一下呼吸，模仿著日軍士兵有些拖遝疲憊的步伐，低著頭，朝著那三個正在搜索的士兵走了過去。
    雨水敲打在雨衣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他的心跳得很快，手心裏全是汗。
    “喂！你，哪個小隊的？這邊有什麽發現嗎？”其中一個日軍伍長看到陸陽走近，用日語厲聲喝問道。
    陸陽心髒猛地一跳，他不懂日語，隻能含糊地“嗯”了一聲，同時指了指剛才自己過來的方向，又搖了搖頭，做出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他刻意讓自己的聲音因為“淋雨”而顯得有些嘶啞和模糊。
    那伍長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滿，但也沒太在意。畢竟在這種鬼天氣執行緊急任務，大家都是一肚子怨氣。他揮了揮手：“別磨蹭了！上麵命令，加強警戒，一隻蒼蠅也不能放出去！繼續往前搜！”
    陸陽低著頭，應了一聲，腳步不停，從他們三人身邊擦肩而過。他能感覺到其中一個士兵狐疑的目光在他背上停留了幾秒鍾，但他強迫自己保持鎮定，步伐不變。
    直到走出十幾米，確定那三人沒有跟上來，陸陽才猛地加快腳步，衝到一段看起來相對低矮、藤蔓也比較茂密的圍牆下。他扔掉手中的三八大蓋，將衝鋒槍背好，深吸一口氣，抓住粗壯的藤蔓，手腳並用，快速向上攀爬。
    舊傷和新傷都在抗議，但他咬緊牙關，忍著劇痛，很快就爬到了牆頭。牆外的裏弄一片漆黑，隻有遠處街角的路燈透過來一點微弱的光芒。他沒有猶豫，翻身跳下。
    “砰！”落地時膝蓋再次傳來劇痛，但他顧不上了。他成功逃離了虹口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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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才剛站穩，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日語呼喊聲就從裏弄口傳來！剛才那三個士兵顯然發現了他留下的三八大蓋，或者察覺到了不對勁，追了過來！
    “在那裏！別讓他跑了！”
    陸陽暗罵一聲，顧不上辨別方向，拔腿就跑。狹窄的裏弄如同迷宮，地麵濕滑泥濘，堆滿了各種雜物。他一邊跑，一邊脫掉身上礙事的日軍雨衣，露出了裏麵早已濕透、沾滿泥汙和血跡的衣服。
    子彈開始在他身後響起，打在牆壁上，濺起火星和碎屑。
    他必須盡快擺脫追兵，找到猴子和周青！按照原定計劃，如果櫻花廳行動順利，他們應該在公園西門外的一家茶館附近接應。但現在情況突變，西門肯定去不了了。他們應該會啟動備用方案，前往第二個、也是更隱蔽的匯合點——位於哈爾濱路附近的一個廢棄倉庫。
    陸陽憑借著對這一帶地形的熟悉，在如同蛛網般縱橫交錯的裏弄中飛速穿梭。他需要甩掉身後的尾巴，然後轉向西南方向，前往哈爾濱路。
    他拐過一個彎，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岔路口。就在他準備選擇其中一條路時，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一輛黑色的福特轎車猛地停在了岔路口，車燈直接照射在陸陽身上，讓他瞬間眯起了眼睛。
    車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戴著禮帽的身影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手中提著一把芝加哥打字機湯普森衝鋒槍）。
    “陸哥！上車！”熟悉的聲音傳來，是猴子！
    在他旁邊的副駕駛座，周青也探出頭來，手裏握著一把毛瑟手槍，警惕地注視著陸陽身後追兵的方向：“快！小鬼子追上來了！”
    陸陽心中一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他沒有絲毫猶豫，猛地衝向轎車，拉開後門鑽了進去。    “噠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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