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翻滾卸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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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刺耳。
    “誰!”房間裏立刻傳來警惕的喝問聲,腳步聲迅速朝著窗口而來。
    葉婉如暗叫不好,再也顧不上隱藏,猛地從雨棚跳下,落地時一個翻滾卸力,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出後巷。身後,槍聲響了!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子彈追著她的身影,打在牆壁和地麵上,濺起塵土和火星。葉婉如的心跳得飛快,她必須甩掉追兵,然後找到周青,把這個驚天秘密和陸陽的危急處境告訴他!
    而此刻,陸陽正艱難地穿梭在上海混亂的街道上。
    警笛聲、槍聲、爆炸聲此起彼伏。街上行人驚慌失措,到處是奔跑躲避的人群和緊急調動的日軍巡邏隊。他盡量避開主幹道,沿著小巷和居民區穿行。傷口的疼痛和失血讓他陣陣眩暈,但他咬緊牙關,憑借著驚人的意誌力支撐著。
    他能感覺到,整個城市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日軍似乎在進行一場規模浩大的搜捕或者行動,設置了層層關卡。這無疑增加了他前往靜安寺的難度。
    在一處弄堂口,他看到幾個穿著便衣的特務正在粗暴地盤查過往行人。他立刻停下腳步,退入陰影中。硬闖是不可能的。他觀察著四周,目光落在旁邊一棟石庫門房子的二樓陽台上晾曬的衣物上。
    他迅速找到一個堆放垃圾的角落,翻出一件還算幹淨的粗布褂子和一頂破舊的工人帽,又抓起一把煤灰抹在臉上和手上,將自己偽裝成一個剛下工的碼頭工人。然後,他低下頭,佝僂著背,盡量讓自己顯得疲憊而卑微,混在幾個同樣試圖通過關卡的平民中間,慢慢向前挪動。
    “站住!幹什麽的!”一個特務攔住了他,用手電筒照著他的臉。
    陸陽的心提了起來,用沙啞的、帶著外地口音的聲音回答:“回…回家…剛下工…”
    特務嫌惡地皺了皺眉,似乎被他身上的“煤灰味”熏到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滾滾滾!快走!”
    陸陽低著頭,快步走過關卡,直到拐進另一條巷子,才敢稍微直起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距離靜安寺越來越近了。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緊張氣息。附近的街道幾乎被清空,隻有日軍士兵和車輛在頻繁調動。
    他繞到靜安寺西側,遠遠看到那座倉庫。倉庫周圍已經被拉起了鐵絲網,探照燈將四周照得如同白晝,荷槍實彈的日軍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甚至還能看到架設好的輕機槍掩體。倉庫的大門緊閉,但隱約能聽到裏麵傳來機器運轉的嗡嗡聲。
    戒備如此森嚴,裏麵一定藏著天大的秘密。
    陸陽躲在一處被炸毀的房屋廢墟後麵,冷靜地觀察著。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和單槍匹馬的力量,強攻無異於送死。他需要等待時機,或者找到一個突破口。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倉庫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小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走了出來,似乎想到外麵透透氣。那人走到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陸陽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個人,竟然是本應早已死在虹口公園爆炸中的鬆本!他沒死!而且,他此刻竟然出現在這個秘密倉庫!
    鬆本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警惕地朝著陸陽藏身的方向望來。
    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凝固。
    鬆本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濃烈的殺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陸陽君,別來無恙啊。”鬆本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了過來,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看來黃浦江的江水,沒能留住你這條大魚。不過,你來晚了。”
    槍聲在狹窄的石庫門弄堂裏回蕩,像是敲碎了黎明前最後的寂靜。葉婉如的心髒在胸腔裏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冷的空氣和腎上腺素飆升的灼熱感。身後的腳步聲和日語叫罵聲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她不能被抓住!腦海裏閃過那銀白色的低溫箱,那詭異的螺旋標記,還有王昌隆口中令人不寒而栗的“種子”和“櫻花綻放”。這絕不僅僅是一次普通的貨物轉移,這背後隱藏著足以毀滅這座城市的巨大陰謀!還有陸陽,他被困在江上,生死未卜,她必須把消息帶出去!
    她猛地拐進一個更窄的岔道,這裏堆滿了破舊的家具和垃圾桶,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她沒有絲毫猶豫,一腳踹翻一個半人高的竹編垃圾簍,裏麵的穢物嘩啦啦散落一地,暫時阻礙了追兵的腳步。趁著這個間隙,她像一道青煙,閃進了旁邊一戶人家敞開的後門。
    屋裏一片昏暗,彌漫著煤油燈和劣質煙草混合的味道。一個老婆婆正佝僂著背在灶台前生火,被突然闖入的葉婉如嚇了一跳。
    “噓!”葉婉如食指豎在唇邊,用極低的聲音快速說道,“阿婆,行行好,借過一下,後麵有壞人!”
    老婆婆愣愣地看著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葉婉如不敢停留,迅速穿過狹小的灶披間,從前門溜了出去,匯入了清晨街道上逐漸增多的人流中。她扯下頭上束發的絲巾,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頭發,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匆忙趕路的普通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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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兵很快也衝出了那條窄巷,但麵對熙攘的人群,一時失去了目標。葉婉如混在人群中,快速移動,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她知道,昌隆貿易行的人不會輕易放棄,他們肯定會擴大搜索範圍,並且通知街麵上的日軍和便衣。
    她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聯係上周青或者“裁縫”。公共電話亭太危險,很可能被監聽。她想到了一個備用的緊急聯絡點——位於福州路附近的一家舊書店,“翰墨齋”。那是他們小組之前設定好的幾個安全屋之一,老板是個表麵上隻關心古籍字畫的老學究,實際上是“裁縫”外圍情報網的一員。
    她避開主幹道,穿梭在縱橫交錯的裏弄之間。城市的混亂愈發明顯,不時有日軍巡邏隊跑步經過,空氣中彌漫著緊張和不安。她甚至看到有幾個地方冒著黑煙,隱約還能聽到零星的槍聲,印證了“信使”所說的“第二階段”已經全麵展開。
    半個小時後,她終於有驚無險地來到了福州路。翰墨齋那塊褪色的招牌就在不遠處。書店門臉不大,夾在一排商鋪中間,毫不起眼。此刻店門虛掩著,與往常清晨緊閉等待開門不同,這讓葉婉如心頭一緊。
    她放慢腳步,像個普通顧客一樣,看似隨意地打量著周圍。街對麵一個修鞋攤的師傅正低頭忙碌,旁邊報攤的小販在高聲叫賣,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葉婉如多年養成的警惕性讓她感到一絲不協調。那修鞋師傅的姿勢過於僵硬,眼神不時瞟向書店門口;報攤小販叫賣的聲音也透著一股刻意的亢奮,仿佛在掩飾什麽。
    她走到書店門口,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側耳傾聽。裏麵靜悄悄的,隻有掛在門楣上的風鈴在微風中發出幾聲輕響。太安靜了,不正常。以往這個時候,秦老板應該已經在裏麵整理書籍,或者用收音機聽著早間新聞。
    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
    一股淡淡的墨香混合著舊紙張特有的氣味撲麵而來。書店內部光線有些昏暗,高高的書架一直延伸到屋頂,將空間分割得錯落有致。櫃台後麵空無一人,秦老板常坐的那張太師椅也空著。
    “秦老板?”葉婉如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書店裏顯得有些突兀。
    沒有人回應。
    她的手悄悄握住了腰間的勃朗寧手槍,警惕地向裏走去。目光快速掃過一排排書架,尋找任何異常的跡象。
    走到櫃台後麵,她看到地上散落著幾本書,像是匆忙中掉落的。櫃台上那部黑色的老式電話機,聽筒沒有放好,歪在一邊,露出一小截斷裂的電話線。
    不好!這裏出事了!
    就在她準備後退示警的瞬間,裏間通往後院的布簾猛地被掀開,一個穿著長衫的身影閃電般衝了出來,手中寒光一閃,一把匕首直刺她的咽喉!
    葉婉如反應極快,猛地向後仰倒,同時抬手格擋。匕首擦著她的手臂劃過,帶起一溜血珠。她順勢向後翻滾,躲開了對方接踵而至的第二擊,同時拔出了手槍。
    “砰!”
    槍聲在狹小的書店裏炸響,震耳欲聾。子彈打在對方腳前的地板上,濺起木屑。
    那人動作一滯,露出了隱藏在陰影中的臉——不是日本人,也不是昌隆貿易行的人,而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男人,眼神陰鷙,身手利落,顯然是職業殺手。
    “你是誰?秦老板呢?”葉婉如厲聲喝問,槍口穩穩地指著對方。
    男人沒有回答,隻是死死地盯著她,像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他的眼神讓葉婉如感到一陣寒意,這不是普通的敵人,他身上帶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瘋狂。
    突然,書店外麵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車輛刹車聲!似乎是剛才的槍聲驚動了街麵上的人。
    “警察!裏麵的人聽著,放下武器出來!”外麵傳來粗暴的喊話聲,聽口音是偽警察。
    葉婉如心中一沉,前有殺手,後有追兵,她陷入了絕境!
    那個陌生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猛地撞向旁邊的書架。
    “嘩啦啦——”
    高大的書架轟然倒塌,無數書籍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瞬間擋住了葉婉如的視線,也封鎖了她通往前門的退路。
    趁著混亂,那個男人轉身衝向後院,身影消失在布簾之後。
    葉婉如被倒塌的書籍阻擋,等她掙紮著爬起來時,外麵偽警察撞門的聲音已經越來越響。她看了一眼通往後院的布簾,又看了看被堵死的前門,咬了咬牙。
    那個殺手是誰?他為什麽會在這裏?秦老板怎麽樣了?
    無數疑問在她腦中盤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脫身!她注意到牆角有一個不起眼的暗門,是以前秦老板為了應付突發情況準備的逃生通道。
    她迅速衝過去,拉開暗門,鑽了進去。身後,書店的正門被猛地撞開,雜亂的腳步聲和嗬斥聲湧了進來。
    暗道裏一片漆黑,隻有微弱的光線從縫隙中透入。葉婉如摸索著前進,她不知道這條通道通向哪裏,也不知道外麵等待她的,是生機,還是另一個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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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關於“種子”和靜安寺倉庫的消息,帶給陸陽,帶給組織!
    鬆本誌雄的目光像兩把淬毒的冰錐,穿透彌漫的硝煙和濕冷的空氣,牢牢釘在陸陽身上。
    那眼神裏沒有久別重逢的驚訝,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玩味,仿佛獵人終於看到了那隻最狡猾、也最讓他感興趣的獵物,落入了精心布置的陷阱。
    “陸陽君,別來無恙啊。”
    鬆本的聲音不高,卻像驚雷般炸響在陸陽耳邊。
    他沒死。
    虹口公園那場驚天動地的爆炸,那足以將鋼鐵融化的烈焰,竟然沒有帶走這個特高課的頭狼。
    不,他不僅沒死,反而像幽靈一樣出現在這裏,這個戒備森嚴、明顯是日軍核心機密的倉庫外。
    “看來黃浦江的江水,沒能留住你這條大魚。”鬆本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弧度,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纖塵不染的白大褂,仿佛剛才隻是出來欣賞一下混亂的夜景。
    “不過,你來晚了。”
    說完,鬆本不再看陸陽,轉身推開那扇厚重的小門,身影消失在門後,仿佛陸陽的存在,根本不值得他多停留一秒。
    這是一種極致的蔑視,也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倉庫周圍的日軍士兵似乎並未察覺到這短暫的對峙,他們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警戒線以外的黑暗中,以及遠處市區傳來的持續不斷的騷亂聲響。
    陸陽的心沉了下去。
    鬆本的出現,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也帶來了更多的不確定性。
    他為什麽沒死?他是怎麽逃過那場爆炸的?他出現在這裏,扮演著什麽角色?他口中的“來晚了”又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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