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的刀戟在卯時初刻泛起霜色，李治第五次去勾王慶蘭垂在袖外的指尖，卻隻捉住一截冰涼的金粟流蘇。
    他望著太子妃繡滿瑞鶴的裙裾踏過龍尾道，忽覺她連影子都比旁人清冷三分，竟連晨曦都化不開那身玄冰似的翟衣。
    &34；宣——太子、太子妃覲見！&34；
    九重殿門次第洞開，鎏金鶴爐噴出的龍涎香霧裏，王慶蘭耳墜上的明月璫突然折射出妖異的光。
    端坐在蟠龍椅上英姿勃發的皇帝手背青筋暴起，玉圭險些砸中階前跪著的宗正卿——那位素來挑剔的老親王正死死攥著笏板，任涎水浸透了孔雀線繡的雲雁補子。
    &34；平身罷。&34；
    李治剛要開口陳奏，忽見父皇的九龍通天冠微微傾斜。順著那道失序的視線望去，王慶蘭鬢邊那支累絲金鸞步搖正顫巍巍垂著夜明珠，恰與禦座後滄海龍吟屏的磷光連成詭譎的星河。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滿殿朱紫公卿的玉笏竟全朝著太子妃的方向傾斜，恍若被磁石牽引的銀針。
    &34；太子妃這身蹙金繡倒是別致。&34；皇帝摩挲著翡翠扳指，突然截斷禮部尚書的賀詞。
    李治這才驚覺，王慶蘭翟衣領口竟繡著極小的五爪團龍，金線在龍睛處打了個旋，正是父皇近日裏忽然極愛的雙股撚金法。
    王慶蘭屈膝時腰封閃過一抹異色：&34；承蒙陛下賜下孔雀羅。&34；
    李治盯著她蹀躞帶間忽隱忽現那雕刻著槐花的羊脂玉佩，那塊玉佩分明是父皇昨日才得到的，如今竟然會在他的太子妃身上！
    就在這時，李治突然想起昨夜她更衣時，銅盆裏浮著的破碎金箔，原是從禦賜的合歡襦裙上生生拆下的。
    退朝時暴雨驟至，李治追著那道緋色身影穿過水精簾。二十四個掌燈宮女提著角燈不知所措——太子竟踩著金絲履奔下丹墀，任泥水浸透玄衣纁裳的十二章紋。
    &34；阿蘭且慢！&34；他拽住鸞鳳披帛的瞬間，王慶蘭發間突然墜下半片金鑲玉耳璫。李治俯身去拾，卻見耳璫背麵刻著蠅頭小篆：&34；吾愛阿淵&34；。
    “阿淵是何人？孤的太子妃身上為何……”
    “淵，是臣妾的小字。”
    雨幕中傳來紫宸殿特有的蘇合香氣，王慶蘭突然旋身抽回披帛。李治踉蹌抬頭，正撞見她唇角轉瞬即逝的冷笑。
    那抹笑竟與父皇賜婚時的神情如出一轍，仿佛看著獵物自投羅網的蒼鷹。
    &34；殿下可知何為昆山玉碎？&34；她指尖撫過被扯鬆的芙蓉冠，十八股珍珠瓔珞應聲而裂。
    李治徒勞地抓著滿地跳珠，突然看清每顆南海珠芯都嵌著極小的龍紋——這哪裏是太子妃的妝奩，分明是天子私庫的秘藏。
    含涼殿的銅漏滴滴答答，李治望著被雨淋透的九旒冕，突然發狠咬破舌尖。血珠墜在玉藻上的刹那，他終於想起大婚那日父皇為何親自為他斟上合巹酒。琥珀光裏浮動的，原是鳩鳥求偶時才會分泌的相思毒。
    “即便是父皇心悅的女子那又如何？！”李治的眼眸中浮現出與他傳言中性格不符的暗色，超強的占有欲和控製欲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李治：“元寶，阿蘭是孤的太子妃，是孤的女人，你說對吧？”
    從小服侍李治的元寶公公何時見過自家主子如此狠戾的模樣?頓時嚇得跪倒在地大喊：“太子妃是太子爺的妻子，自然是太子爺的女人！”
    “很好，她的第一次是孤的，以後的每一次也是孤的，她的身和心都隻會是孤一個人的！”
    王慶蘭南宮淵）回到東宮時，已經有一大群宮女端著禦賜的寶貝等著了，看著段公公諂媚恭維自己的樣子，王慶蘭南宮淵）輕笑著賞了他一箱子金銀珠寶。
    “段公公不愧是父皇身前的紅人，真會說話。”王慶蘭南宮淵）坐在椅子上，還命人給他一杯茶水，手指輕叩桌麵，心裏思索著要不要將人變成傀儡，這樣也方便他和阿情辦事。
    但顯然王慶蘭南宮淵）的動作慢了一步，段公公早已被皇上阿情）下了忠心丹，這人這輩子都隻會誓死效忠他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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