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第一場雪落下來時，淩雲正在整理藥箱。自從黃泉渡歸來，她便跟著太醫學了些醫術，如今各宮有個頭疼腦熱都愛找她。
    "娘娘，"春桃搓著手從外麵進來，"浣衣局的小宮女說在井邊看見隻紅眼睛的蜘蛛..."
    淩雲的手頓了頓，繼續將艾草捆成小束："讓她們近期別喝生水。"她抬頭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雪，"陛下今日又去獵場了？"
    "是呢，說要去獵白狐做冬衣。"春桃壓低聲音，"其實奴婢聽說，是有人在上林苑見著了..."話未說完，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萬山渾身是雪地闖進來："娘娘，陛下遇襲！"
    獵場的血跡在雪地上格外刺目。冠堯臉色慘白地靠在樹下，左肩插著半截箭矢，周圍侍衛橫七豎八倒了一地。淩雲剛要上前，突然被萬山拽住："小心！箭上有毒！"
    她這才發現，那些"死去"的侍衛眼皮都在輕微顫動，嘴角滲出詭異的黑血。
    "不是毒..."淩雲從藥箱取出銀針，"是蠱。"
    銀針剛刺入冠堯的人中，他猛地睜開眼睛，瞳孔竟變成詭異的豎瞳！淩雲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他一把掐住喉嚨。
    "陛下！"萬山拔刀卻不敢上前。
    冠堯嘴角扭曲出一個不像人類的笑容："小丫頭，又見麵了。"
    聲音沙啞如金石摩擦，分明是蕭濤的語調！
    淩雲艱難地摸向發髻，卻發現那支斷簪不在身上。就在她眼前發黑時，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冠堯手臂。
    "欺負小姑娘算什麽本事？"清冷的女聲從林間傳來。阿情一襲藍衣踏雪而至，指尖夾著張燃燒的符紙。
    "楚楚姑娘！"萬山驚呼。
    阿情看都沒看他，符紙直接拍在冠堯額頭。他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黑氣從七竅中湧出，在空中凝成蕭濤猙獰的臉："你以為這就完了？我在皇宮裏..."
    "囉嗦。"阿情抬手一握，黑氣瞬間炸散。冠堯應聲倒地，肩頭的箭矢化作隻被捏碎的紅蜘蛛。
    淩雲顧不得道謝，先查看冠堯傷勢。阿情蹲在一旁啃果子："放心，死不了。"
    她突然湊近淩雲耳邊，"不過皇宮裏確實有東西，地底下。"
    "地宮？"淩雲想起《異聞錄》上的記載，"先帝曾提過要封了它..."
    阿情挑眉："聰明。"她起身撣撣衣袖，"告訴你家皇帝，七日後的子時，帶著玉璽到玄武門。"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淩雲拽住她衣袖，"你為何要幫我們？"
    阿情回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誰說是幫你們？"她甩開淩雲的手，"我是在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雪越下越大，等淩雲安置好冠堯回到寢宮，發現妝台上多了個木盒。裏麵是支嶄新的白玉簪，簪頭雕著朵含苞的曇花。
    春桃驚訝道："這...這不是那日南宮夫人戴的..."
    淩雲拿起玉簪，發現下麵壓著張字條：借你家皇帝一用，完璧歸趙。
    她望向窗外，雪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仿佛從沒人來過。
    七日後子時，玄武門前，冠堯握緊玉璽，看著阿情在城門上畫下繁複的符文："你到底要做什麽？"
    "開門。"阿情咬破手指，在最後一筆添上血痕，"蕭濤的魂魄躲在地宮養傷，打算用玉璽之力重啟萬魂幡。"
    她瞥了眼冠堯，"陛下不想看看先帝真正的死因？"
    沉重的城門無聲開啟，露出向下的階梯。阿情率先邁步，冠堯剛要跟上，卻被淩雲攔住："陛下，讓臣妾..."
    "一起去。"冠堯握住她的手，"朕答應過不再瞞你。"
    地宮比想象中廣闊，牆壁上刻滿與《異聞錄》上相同的符文。阿情指尖燃起幽藍火焰，照亮前方蛛網密布的甬道。
    "小心腳下。"她突然停下，"到了。"
    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央，懸浮著麵殘破的黑幡，四周堆滿孩童白骨。蕭濤的虛影正在幡前誦咒，見他們來了竟哈哈大笑："正好用真龍之血補全最後..."
    阿情直接甩出張符紙打斷他："廢話真多。"
    激戰比預想的短暫。當阿情將蕭濤的殘魂徹底打散時，萬魂幡突然自燃。火光中浮現出段影像：年輕的冠鼎將瓶藥水倒入先帝茶盞，而蕭濤在一旁獰笑。
    冠堯踉蹌後退："竟然真是..."
    "還沒完。"阿情突然拽過他和淩雲，"看仔細！"
    影像變換，顯出個意想不到的身影：當年的楚貴妃——楚楚的生母，正偷偷調換藥瓶。而她腰間，赫然掛著塊"鐵衛"令牌！
    淩雲倒吸冷氣："所以楚楚她..."
    "是我安排進宮的。"阿情輕描淡寫地說，"可惜那丫頭心軟，最後關頭沒下殺手。"
    離開地宮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阿情在玄武門前伸了個懶腰："剩下的爛攤子你們自己收拾。"
    冠堯複雜地看著她："你究竟是誰？"
    "過客。"她擺擺手，轉身走入晨霧中。淩雲突然追上去，將個荷包塞進她手裏。
    "家鄉的蜜餞。"淩雲輕聲道，"保重。"
    阿情愣了下，嘴角微微揚起。待霧氣散去，原地隻剩枝沾露的梅花。
    回宮路上，冠堯突然問："你給她的是什麽？"
    淩雲摸摸發間新換的白玉簪："一點甜味。"她望向宮牆上掠過的烏鴉，"畢竟這世道，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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