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三所的寒風裹著黴味往骨頭縫裏鑽。青瓔蜷在發黴的褥子上，看著自己不再戴護甲的手指，那裏還沾著姑母臉上的血痂。
    忽然鐵門"哐當"一響，高曦月裹著狐裘站在門口，石榴紅的裙擺掃過滿地枯草。
    "官女子烏拉那拉氏。"貴妃笑得明媚，"本宮特來告訴你，皇上剛下旨，將景仁宮改成佛堂了。"
    她俯身捏起青瓔下巴，"你猜那尊佛像，用的是誰熔的金冊金寶？"
    窗外忽然傳來"咚"的一聲。富察琅嬅站在院裏的老梅樹下，正用護甲刮著樹皮上"歲歲常相見"的刻字。
    冷宮的更漏聲滴滴答答，青瓔蜷縮在潮濕的草席上，昔日精心養護的鎏金護甲早已鏽跡斑斑。
    窗外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官女子烏拉那拉氏，接旨！"
    她踉蹌著跪在冰冷的地磚上，聽見"著廢為庶人，永禁冷宮"的判決時，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笑。那笑聲驚飛了簷下的烏鴉，也驚動了正在禦花園賞梅的弘曆。
    "什麽聲音？"皇帝皺眉問道。
    富察琅嬅將一枝白梅別在鬢邊，眼角的淚痣在雪光映照下泛著妖異的金光："回皇上，許是哪個不懂事的宮女在哭呢。"
    她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梅瓣，輕聲道："這梅花開得真好，倒讓臣妾想起當年選秀時，青瓔妹妹頭上簪的那支點翠梅花簪。"
    弘曆神色一滯，隨即冷笑道："皇後何必提那個毒婦。"
    他轉身時，龍袍掃落了案上一盞杏仁露，那是青瓔從前最常給他準備的茶點。
    此時的冷宮裏，青瓔正用折斷的指甲在牆上刻字。血珠順著斑駁的牆麵往下淌，組成"姑母救我"四個歪歪扭扭的字。忽然，她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環佩叮當聲。
    "你就別費心了。"高曦月的聲音透過門縫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快意，"景仁宮熔的金像已經開光了，皇上說，要讓它日日對著冷宮的方向呢。"
    青瓔猛地撲到門前，透過縫隙看見高曦月石榴紅的裙角，以及...一抹湖藍色的衣袂。那是富察琅嬅今日穿的衣裳顏色。
    "對了。"高曦月突然壓低聲音，"皇後娘娘讓我告訴你，那碗湯裏的藥材...其實是太後當年用來對付襄嬪的方子呢。"
    青瓔的瞳孔驟然收縮。她想起那日自己往湯裏加料時，惢心欲言又止的表情。原來從那時起，她就成了別人手中的刀。
    乾清宮的燭火徹夜未熄。弘曆盯著暗衛新呈上的密報，上麵詳細記載著富察琅嬅這半年來的所有行動——包括她如何買通太醫在青瓔的護甲上淬藥，又如何誘導青瓔在湯中加料。
    "皇上？"富察琅嬅端著安神茶進來，九鳳步搖在燭光下閃著冷冽的光。
    弘曆緩緩抬頭，目光落在皇後眼角那顆淚痣上。恍惚間，他仿佛看見有金光從那顆痣裏流瀉出來。
    "皇後。"他忽然伸手撫上她的臉頰，"你...好像比從前更漂亮了。"
    富察琅嬅微微一笑，眼中的金光一閃而逝："是皇上看花了眼。"
    她將茶盞放在案上，翡翠鐲子碰出清脆的聲響，"夜深了，該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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