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整座鹿城被籠罩在一片詭譎的紅光之中。東方青蒼周身業火失控地翻湧，將庭院中的草木盡數焚為灰燼。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虛空中那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是巽風。
    銀發如霜，衣袍殘破，魂魄如同碎裂的琉璃般布滿裂痕，仿佛輕輕一碰就會徹底消散。他安靜地浮在半空，眼神平靜得令人心慌。
    "巽風......"東方青蒼聲音發顫，伸出手卻不敢觸碰，"你怎麽會......是誰傷了你？是不是南宮淵？本座這就殺了他……"
    "兄尊。"巽風輕輕打斷他，唇角勾起一抹蒼白的笑，"如你所見，我已經死了。死於你親手賜下的八十一道雷刑之下。"
    "胡說！"東方青蒼厲聲喝道，業火衝天而起，"本座怎會傷你！"
    巽風歎息一聲，殘破的衣袖在風中飄蕩："我是重生之人。前世死於雷刑，即便重活一世，神魂也已殘破不堪。"
    他看向暗處，"多虧神女垂憐，我將肉身贈予她，魂魄才得以在她識海中溫養。"
    東方青蒼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阿情正倚在南宮淵懷中，兩人十指相扣。那一瞬間，他什麽都明白了，為何"巽風"會突然性情大變，為何會對南宮淵傾心......
    "不......"東方青蒼踉蹌後退，識海中的情樹劇烈震顫，"本座不信！"
    巽風的魂魄漸漸變得透明："三萬年前，兄尊被囚昊天塔那日，我重生了。也就在同一天......我又死了。"
    他輕笑一聲，"說來可笑，我竟比兄尊還多活了一世。"
    東方青蒼突然暴起，業火化作鎖鏈纏向阿情："把巽風的身體還來！本座殺了你，他就能……"
    "沒用的。"阿情歎息著顯出身形，指尖輕點，琉璃淨火輕易化解了業火，"他的魂魄早已與這具肉身無關。即便我離開，他也回不來了。"
    南宮淵將阿情護在身後，難得嚴肅道："東方青蒼，你看清楚。巽風自願將肉身贈予阿情，隻為換你從昊天塔脫困那日，能有人穩住蒼鹽海。"
    小蘭花躲在廊柱後，捂著嘴不敢出聲。她看見尊上挺拔的背影一點點佝僂下去，像是承受著無法言說的重量。
    "兄尊......"巽風的魂魄飄到東方青蒼麵前，虛幻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我不恨你。那日父尊告訴你，唯有手刃至親，才能頃刻斷情絕愛。你是為了月族......"
    "住口！"東方青蒼猛地揮開他的手，卻隻抓到一縷清風，"本座不會放棄！三界之大，總有辦法救你！"
    巽風搖搖頭，身影越發淡了："讓我走吧。這一世，就當我是一縷風......"
    他看向遠處怔愣的小蘭花，微微一笑，"珍惜眼前人。"
    話音未落，魂魄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在夜風中。
    "不——！！"
    東方青蒼跪倒在地，業火失控地席卷四周。阿情正要出手，卻被南宮淵攔住："讓他發泄吧。三萬年的悔恨......總該有個出口。"
    小蘭花再也忍不住，衝上前抱住渾身顫抖的東方青蒼。出乎意料的是，這次他沒有推開她。
    "為什麽......"東方青蒼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為什麽本座每次......都會失去最重要的......"
    小蘭花將他緊緊摟住，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襟："尊上，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您......"
    阿情望著相擁的兩人，輕聲對南宮淵道："我們該走了。"
    "不去告別？"
    "不必了。"阿情轉身，銀鈴在風中清脆作響，"有些路，終究要他自己走完。"
    血月漸隱，晨曦微露。
    東方青蒼靜靜坐在庭院中，手中握著那支小蘭花掉落的蘭花玉簪。識海裏的情樹不知何時已枝繁葉茂，開滿了純白的花。
    他終於明白，那種看到巽風與別人親近時的刺痛，那種聽聞小蘭花要赴約時的煩躁，究竟是什麽。
    可有些明悟，來得太遲，又太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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