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握著團扇的手微微收緊，前日自己托父親調查後，隱晦提及的話又在耳畔回響——那方子看似調理氣血，暗含助孕之效，卻因藥材配伍特殊，恐有損傷根本之虞。
    可望著沈眉莊眉眼間難得的歡欣，到了嘴邊的勸阻又化作歎息：“姐姐一向福澤深厚，定能如願。”
    她垂下眼眸，看著茶湯裏漂浮的枸杞隨漣漪打轉，“隻是身子還需仔細調養，莫要貪功冒進。”
    沈眉莊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發出清脆聲響：“我等在這深宮裏，若無子嗣傍身，縱使位份再高又有何用？
    況且自從上次的事，你我投靠了皇後，可眼看著，皇後並不是多想要扶持咱們，若是有了子嗣，就不怕東窗事發了。”
    “姐姐莫要多想，當務之急還是顧好自己的身子。”說罷甄嬛起身，將窗欞又推開半寸，“這桂花香太濃，當心熏得頭疼。”
    沈眉莊望著甄嬛刻意回避的眼神，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嬛兒，難道真的要一輩子聽從皇後的吩咐嗎？”
    暮色漸濃，甄嬛踩著滿地碎金般的夕陽往碧桐書院走去。
    晚風掠過卷起她鬢邊一縷青絲，沈眉莊臨別時的質問仍在耳畔回蕩：“嬛兒，難道真的要一輩子聽從皇後的吩咐嗎？”那聲音帶著壓抑的不甘，撞得她心口生疼。
    她下意識攥緊披風，繡著並蒂蓮的錦緞被指甲掐出褶皺。
    是啊，自入宮以來，眉姐姐小心翼翼周旋在各宮之間，學著察言觀色，順著皇後的意教導新人、操持宮務，看似得了賢名，實則不過是皇後手中的棋子。
    自己又因著種種欠下皇後的人情，不得不聽事事謹慎，不敢再犯。
    可這深宮裏，又有誰能真正獨善其身？
    “小主，當心台階。”菊青輕聲提醒，伸手攙住她微微踉蹌的腳步。
    甄嬛望著永巷裏蜿蜒的青石板路，忽然自嘲地笑了。那笑聲輕得像一片落葉，轉瞬就被風卷走。
    宮燈次第亮起，昏黃光暈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想起白日裏洗三宴上皇後端莊的模樣，再想到父親在自己入宮前提及的秘辛，她隻覺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
    “菊青，”她停在碧桐書院門前，望著門上褪色的朱漆，“你說，若沒有子嗣，在這宮裏當真就沒了活路？”
    菊青垂眸替她理好鬢發，聲音沉穩如舊：“小主聰慧過人，隻要守得住本心......”話未說完，甄嬛已轉身踏入殿內，紗幔輕晃，將滿院月光隔絕在外。
    殿中燭火明明滅滅，映得她的身影在牆上忽長忽短。
    眉姐姐想要子嗣爭寵，可就算有了孩子，就能逃得過這重重算計嗎？
    浣碧呢？自己的妹妹是罪臣之後，若是來日讓人察覺，那自己和甄家會陷入絕境。
    窗外傳來夜梟的啼叫，她重重歎了口氣，吹熄燭火。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裏，哪有什麽順遂可言？不過是步步驚心，如履薄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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