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金獸香爐嫋嫋升煙，卻在半途被凝重的空氣壓得支離破碎。
    齊妃李靜言絞著手中的絹帕，時不時朝殿門外張望，眼中既有對沈眉莊的怨懟，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若此事牽連到自己，那該如何是好？
    “怎麽還不來？”齊妃李靜言忍不住低聲嘟囔，目光狠狠剜向跪在殿中央的沈眉莊。後者背脊挺得筆直，可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暴露了她內心的驚惶。
    沈眉莊今日穿了一襲淡青色繡蝶紋宮裝，此刻那蝶翼般的衣擺鋪展在冰冷的地麵上，如同被雨水打濕的翅膀，再也飛不起來。
    甄嬛立於一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早知那方子有問題，卻不想眉姐姐竟真信了那助孕的的鬼話。
    此刻她隻能暗自祈禱菊青與蘇培盛能快些將方子取來，至少證明眉莊並非存心欺君。
    “啪嗒、啪嗒”——雍正手中的翡翠串珠有節奏地碰撞著，那聲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雍正麵色陰沉如鐵，目光如刀般在沈眉莊身上來回刮過。
    年世蘭斜倚在玫瑰椅上，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塗著丹蔻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耳畔的東珠墜子。
    “言靈——保下劉成業。”年世蘭心中默念，既然這戲唱到現在，不如再加把火。
    終於，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蘇培盛捧著藥方匆匆而入，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菊青。許太醫接過方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細細查驗。
    “如何？”雍正的聲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淩。
    許太醫拱手：“回皇上，此方看似調理氣血，有助孕之效，實則...實則用藥毒辣，恐傷及根本。”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且...此方並無推遲月信之效。”
    “轟”的一聲，沈眉莊如遭雷擊，膝下青磚沁著寒意直竄天靈蓋。
    她猛然抬頭，望著甄嬛的目光中交織著驚痛與不解。那雙眼往日盛滿姐妹情誼，此刻卻如蒙著薄紗，叫人看不真切。
    ——嬛兒早知道！她早知道這方子有問題！為何不告訴我？為何要眼睜睜看我跳入火坑？
    而許太醫後半句話，更似一記重錘砸在她心頭——假孕之罪已成鐵證......
    “哐啷！”翡翠珠串撞在蟠龍柱下，迸出細碎裂紋。
    雍正端坐在明黃龍椅上，鎏金冕旒遮住他晦暗不明的神色：“朕原道你是個穩重的，不想竟如此工於心計。”
    話音如冰碴，沈眉莊渾身發冷，淚水不受控地滾落：“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這其中定有誤會......”她膝行兩步，卻被雍正森冷的目光釘在原地。
    “住口！”雍正一把掃落案上茶盞，青瓷碎片四濺，有一片劃過沈眉莊的手背，頓時滲出一道血痕。“以假孕爭寵，真是叫朕失望至極！來人——”
    沈眉莊眼前一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沈眉莊喉間發不出半點聲響，隻不斷地重複著“冤枉”二字，眼前漸漸泛起白霧。
    “貴人沈氏，言行無狀，著降為答應，褫奪封號，幽禁閑月閣，不得朕令，任何人不準探視。”
    待雍正那句“褫奪封號，幽禁閑月閣”落定，她隻覺天旋地轉，身子一軟，如斷線風箏般栽倒在地。
    恍惚間，似乎有人驚呼出聲，有人上前攙扶，但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蘇培盛躬身請示：“皇上，這劉畚和茯苓...”
    雍正起身，明黃龍袍在燭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他一把扯斷手中翡翠串珠，碧綠的珠子劈裏啪啦砸在地上，有幾顆滾到沈眉莊身邊，沾上了她鬢邊散落的發絲。
    "追捕劉畚，要活的。"雍正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茯苓——殺。"
    宜修聞言優雅起身，“皇上，保重龍體。”金線刺繡的裙擺拂過地上昏迷的沈眉莊，如同踏過一片落葉般漫不經心。
    殿外，雷聲隱隱，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
    夜色如墨，烏雲遮蔽了殘月，京城郊外荒廢的土地廟裏，隻有一盞飄搖的油燈映出昏黃的光。
    劉成業縮在牆角，手指不停地敲打著膝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時不時抬頭望向廟門，嘴裏低聲念叨：“怎麽還不來……不是說好了子時送銀子來嗎？”
    風聲嗚咽，吹得破敗的窗欞“吱呀”作響，劉畚猛地一顫，手不自覺地摸向懷中藏著的瓦片——那是他最後的防身之物。
    忽然，廟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黑影閃了進來。劉畚眯起眼，借著微弱的燭光，認出這是曹琴默身邊的心腹太監吳祿。
    “吳公公！”他急忙起身，聲音因緊張而略顯尖利，“銀子帶來了嗎？”
    吳祿陰鷙地笑了笑，從袖中取出一個鼓鼓的荷包，在手中掂了掂，銀兩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劉太醫急什麽？答應你的，自然不會少。”
    劉畚咽了咽口水，伸手就要去接，卻見李德全另一隻手悄然摸向腰間——那裏隱約閃過一道寒光。
    ——是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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