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年世蘭斜倚在鋪著狐裘的軟榻上，指尖無意識劃過鬢邊赤金點翠步搖，耳畔是宮女們們輕手輕腳收拾茶具的細碎聲響。
    忽而，她指尖一頓，想起白日裏從心腹周寧海從粘杆處處聽來的傳聞——民間似有零星疫病征兆，這念頭竟與記憶中那模糊的“原劇情”悄然重疊。
    “時疫……”她低聲呢喃，眉心緩緩蹙起。
    “言靈——入夢。”她忽而輕啟朱唇，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喵喵喵！又入？！”腦海裏驟然響起漂亮急切的叫聲，毛茸茸的虛影在意識中團團轉，尾巴尖都快甩出火星子，“你忘了不能對龍氣者使用言靈！會遭到反噬啊！喂！”
    年世蘭卻難得沒跟這係統拌嘴，隻維持著側臥的姿勢，眼神透過雕花窗欞望向沉沉夜色，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若隻是後宮爭風吃醋，我自然隔岸觀火便是。可這‘時疫’二字，關乎的是天下民生。”
    她頓了頓，指尖攥緊了狐裘邊緣，“宮裏的主子們，有最好的藥材、最頂尖的太醫，縱是染了病也能勉強熬過去。可外頭的百姓呢？”
    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映得她臉上的神情愈發清晰。
    那不是故作慈悲，而是真真切切的憂思：“疫病若真傳開，不知要多少人暴斃於街頭，又不知會生出多少賣兒鬻女、揭竿而起的亂事……”
    她的聲音漸低，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眼睜睜看著生靈塗炭卻袖手旁觀，與那些踩著人命往上爬的奸佞有何分別？我雖然隻是任務者，卻也懂‘天地良心’四個字。既然能做些什麽，自然要做。”
    漂亮的叫聲戛然而止，意識海裏隻剩下年世蘭沉靜的呼吸聲。
    那團雪白的虛影怔怔懸浮著，忽然想起臨玨曾說過“她心中自有溝壑”，年世蘭閉上眼，任由言靈之力牽引著意識沉入夢境。
    腦海裏的漂亮不再抱怨，反而難得乖巧地蜷成一團，默默守著這顆在權勢泥沼中，仍試圖托舉起一點星火的靈魂——原來臨玨看重的，從來不止是她任務者的身份而是未被磨滅的血性與擔當。
    九州清晏的暖閣的明黃帳幔低垂，雍正枕著金絲楠木雕花枕，眉心卻在睡夢中緊蹙。
    他忽覺身側雲霧漫卷，抬眼時已見一位仙者立於丹墀之上。
    “可還認得吾？”
    雍正心頭一凜，竟在夢中肅然起身：“仙人駕臨，可是有何警示？”
    靈安抬手一指，殿外雲霧翻湧成畫：隻見阡陌田野間，百姓扶老攜幼麵色灰敗，茅草屋前停著薄皮棺材，更有流民聚於城門口咳唾不止，那咳嗽聲透過夢境傳來，竟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靈安聲音沉沉，“人間已有時疫之像，如不早治，恐成燎原之勢。”
    雍正順著他指尖望去，畫麵中閃過太醫院庫房堆積的藥材、官道上疾馳的八百裏加急文書，甚至還有自己從未見過的奏折——京中時疫恐有暴亂……
    “時疫？”他喃喃重複，夢中的龍袍竟也覺出幾分寒意。
    “你可知‘先機’二字？”靈安打斷他，指向畫麵深處，“疫病起於微末，若待官府文書層層遞進，再到藥材分發郡縣，恐已誤了遏製之期。更兼民間庸醫橫行、百姓信惑偏方，耽誤者十之八九。”
    說罷，雲霧中又現一幕：鄉野郎中舉著符水叫賣，染病的孩童喝下半碗香灰水後咳得更凶，母親抱著孩子跪地痛哭，淚水滴在幹裂的土地上。
    “仙長可有破解之法？”雍正的聲音難得帶上一絲急切。
    靈安緩緩搖頭：“天道循環，疫病亦屬劫數。若能行雷霆手段——速令太醫院精研藥方、曉諭天下防疫要訣，再遣親信幹吏直擊疫區，禁絕巫蠱、開倉施藥，或可挽狂瀾於既倒。”
    說罷，她身形漸隱，唯有最後一句飄在雲霧中：“切記，民心即天心，保民便是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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